剩余的血线想要化作一滩血水涌向出口,谁知地面一口水晶板瞬间升起挡住了血水,水晶剑应声而下,砸在了血水上,血水好似发出一声哀嚎,又向四周如根须般蔓延而去
可白眉老者早有准备,水晶挡板从四周飞来,硬生生的断了血水的去路,一块最大的水晶板终于堵住了天花板,血水在水晶构成的巨箱中,动弹不得
水晶箱逐渐缩小,化成一个半臂长宽的小箱子,箱中快速生成了一段段水晶荆棘,荆棘表层血液被烧得血雾蒸腾,血水便已被牢牢地捆锁在了里面,任其挣扎,都是无用功。
白眉老者终于缓了口气,左臂的伤口喷涌的鲜血丝丝缕缕地从边缘溢出,看得出来,只见他青筋暴起,面色通红,断臂之痛,刻骨铭心。
这种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可就算如此,他依旧是一副铿锵姿态,朝着血水怒喝“看看你犯了多大的罪过,为了抢取重宝红石竟私闯星宝库!重伤看守!如今被捕,真是枉费了你作为晓者的能力!”
他几乎是气极了,声音颤抖得失去原来的样子,但即便如此,他仍在教导,仿佛一个正在苛责孩子的父亲
“于叔还是和以前一样忠贞不渝啊!”
沉重而冷漠的声音突然从白眉老人身后传来,显然白眉老人并没有意识到身后早已站着一个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开始就被打得坑坑洼洼的那柄薄剑
薄剑一涌,虽然已经残破,却还是轻易地洞穿了老者的胸腔,薄剑从后背往上刺向了喉咙,颈椎骨,肺腔,喉管都被刺穿开来,鲜血顺着薄剑上下飞溅,老者表情青铁一般,长大嘴巴颤抖着望向天空,没发出什么声音,膝盖就已经没了力气,松垮得让老者不由自主地跪下了
白眉老者转头一看,一张曾经无数次在他眼前出现过的面庞正凝视着他
“怎么是你!不,你不该,不该!你的理想呢?啊啊啊”
他很不甘,他还想去做很多事,现在却遭人袭杀,他家中的儿子早些年在战场中死去,他有很多后悔和绝望,他还想和那位林含小姐拌拌嘴”
“呀,终究是没能改变自己的结局”
他的家族曾是富贾一方的地方晓晶石商人,因家大业大危及诸侯,被王侯煽动,用炼金术与神进行了交易,于是乎家族之中每一个人都能在15岁前觉醒晓能
代价往往比获得的更加庞大,神如此的贪婪,每一次觉醒晓能就决定了他们的遗忘
神索取的便是每一个家族中人对与童年的回忆
失去童年会怎样呢?
家族中每个人都抛弃了对于美好的幻想,以及对于自我的追求
权贵们只需要只言片语的引导,这些人就能如傀儡一般为他们而战
但皇帝和王侯是乐意看到这一幕的,他们简直是未卜先知,迅速用死板的责任制度和体制将家族中的人发配往帝国各个角落
于是老人在星宝库一呆便是50个春秋
他一直记得他的儿子5岁前很喜欢看星星。
他想起了他的儿子五岁时候在小亭子中看星星的样子,憧憬着天空,无任何邪念,他痛苦他的孩子将来会失去这种能力,他知道他的孩子不过十年也会失去自我
儿子看星星的样子真的很温柔,温柔到夜下的草都微微朝他聚拢,萤火虫转着圈圈在他周围化作光环,平常严厉的他都不忍去催促和驱赶,他在儿子看星星的时候察觉到了一丝梦寐以求的轻逸让他逃离责任,拨开一束束荆棘,离开囚笼
“爸,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呢”他的儿子那天晚上这样问他
“我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是从天边的那颗星星来的”
“也许吧”
“那就是说我的右手可以来自左边的那颗星星,左手手是右边的那颗咯”
“是有可能的吧”
“爸,那我就是一片星辰中的一部分咯,那既然这样忘掉那些该死的责任吧,你和我曾经都如此自由,何必拘泥于眼前的苟且呢?”
他当时愣的说不出话来,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想过这些东西
也许他孩提时曾经望着天空的时候有过憧憬,现在他望向天空时只见一片枯槁的斑点,他想不通美好这个词,因为这个词早已被夺走了
他对于死去这个词早已淡漠了,被杀死或者马革裹尸不过是早晚的事,只是他没猜到的是会是这个男子来杀死他,他与他之间曾无比熟悉,如今,一柄薄剑却被他用来插入自己的胸膛,老人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他亲手用剑杀死了自己,不过无所谓,在得知儿子战死沙场的那一刻,他的希望就已经破灭了
他早就想死了
恍然间,他看到了走马灯,看到了他儿子的对着他笑的面庞
“爸,你喜欢星星吗?”。
他释怀了,他想要去找找他的儿子了。
淡漠的哀伤像铅一般沉重
男子冷酷地站在老人的尸体后,不难发现,杀死白眉老人的正是先前被击落的男子
他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冷酷青年,他便是假装负伤跌入浓雾中的男人,全身灰黑,被无数枚晶体将衣服击穿,显得衣冠残破不堪,可只要行家一看就知道,每一片衣料都出自凤毛麟角的织工的手,每一根丝都由上等的青蚕吐露而成
可最令人惊奇的是被击穿后的血肉模糊才过了不会短短几分钟便已经痊愈,他有着挺立的鼻梁,薄嘴唇,脸棱角分明,不沾一点情绪与波浪,深棕色的眼睛望着地上的老者,他若有所想,牙齿紧咬在一起
他像思念想念之人至极的老人
像埋葬他人的埋葬者
像哀悼者
像乌鸦
唯独不像凶手
空中的血和被老者控制住的躁动的血水突然静止,特别是空气中本来被血线挥散所致的浑浊居然逐渐变成固体,颜色逐渐变成银白色,那滩血水也凝结起来,整个房间变成银色,空气中的银光宛若星辉,悬浮在每一缕空气上方
刚刚的血气弥漫消失不见,星辉快速地朝男子飞来,聚集在他的手中,形成一个鸡蛋大的银色液体状的球,又开始缩小,被男子从手心吸收去了
“于叔,抱歉了,这是拯救我国的唯一办法,让您受苦了,”男子暗淡道“我用虚假的样子欺骗了你,用虚假的表像让你放下警惕,如此心机,有违您授吾之道,我的能力并不是关于鲜血的,可也没多干净,愿您的在天之灵得以永安”
男子挥了挥了手中的剑,薄剑竟从坑坑洼洼变得平整,随后缩小,亦被男子吸收了去。
仅是下一秒,男子就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下白眉老人的尸体,破碎的水晶,和满地血污,房间依旧是那个房间,连质量都没有损失,不一样的,只有生离死别。
一位妙龄少女握着一柄三尺青剑,从浓郁的雾霭中踏步而来,接着便是一双轻盈灵动的脚落在了阳台上
来的便是刚才与白眉老者联络过的那位林含小姐,不过十六七岁她的长发乌黑如发亮的瀑布般,梳着的单马尾挂在脑后,一袭青衣让她宛如脱离凡尘的谪仙,她的脸颊小巧,眼睛干净地像一汪静湖
她如果愿意站在你的身旁,你会被它迷倒,但你不会愿意上前去和她说话,甚至不想让自己的一举一动干扰到她,她便如那名画一般,可以欣赏,不可随意揉捏
可她却凭着娇滴滴的小姐的外表在刚刚一直叫嚣着任性的话,果然外表是看不出来内心戏的有多强大的
可眼前的残破与血腥击碎了她所能表现灵动,刹那间,你能看到她脸上的惶恐与不安。
到底还只是个未长大的孩子,还从未见过血腥,也还没有对死亡麻木,但更重要的是,那位虽然有些刻板但是一向疼爱她的老人就这般惨死在了她的面前
她惶恐地向后退了一步,左手纤细的手指挡住了张大的嘴,本想对正赶过来的父亲发出警告,可全身上下都在颤抖,也说不出话来
林含小姐突然一个激灵,双脚向身后一蹬,悬在了半空中,与阳台几乎平行,她竟跃起了两人有余的高度
她的头皮刚刚一阵发麻,她感觉到自己是一只虫子,小的令人忽视的虫子,即将有一只硕大的蜘蛛将冰冷的毒牙刺入她的体内,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腾跃起来,她冷汗淋漓,
果然,就在她腾跃起来地那一刹,两根手指粗细的两指长的银白金属状飞刺正飞向她的小腿骨,如果不是因为她已经提前跳了起来,她极有可能丧失行动能力
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丧失行动能力便如砧上鱼肉,随意碾磨
林含全身发寒,以平时的运动量来说,从她与父亲所呆的长明亭敢到这个只有这一个阳台的大房间,不过如随意散个步一般轻松,可现在她的冷汗竟吃透了她的衣裳
她只不过是一个喜欢和父亲撒娇耍横的大小姐罢了,如果不是母亲死去的那一个夜晚,晓能爆发,在沉睡的梦中与神进行了交易,觉醒了主要用于感知和困敌的雾霭晓能,她连来到父亲身边混混日子的资格都没有,这里的主要战力就是父亲和于叔,她么,来耍宝的。
腾跃在空中的她右脚在栏杆上一点,强大的弹跳力让她刺向浓雾
她要逃!她知道自己连一战的可能性都没有,不出三招,她就可能陨落
突然,她的右脚像缠上了一块巨石,将她狠狠地拉向阳台,那是什么?敌人的武器钩索吗?还是手?她不敢看,在身体即将碰到栅栏时对着栅栏一蹬,还是想着要从这场噩梦中挣脱
碰到雾啊!碰到雾就能离开这了!
她的雾霭晓能能让她把自身部分肢体转化为雾气,但前提是能够接触到先前花费大量时间设置下的雾气,在雾气之中,无论是速度还是感知,她都能占有优势
噗嗤
一轮月弧般的刀斩划过,林含小姐的长发化作千千根细丝挥散在整个阳台,这是一种明面的警告,再有下一个动作,挥洒的便是鲜血了
“你带了钥匙么?”一道沉静而冰冷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
“是你!是你杀了于叔!想要钥匙,我可没有!”
“谁有钥匙?”
“凭什么告诉你?”
“你擅闯禁地一定会斩首示众的,你哪里来的胆量!”林含一边说着,眼泪一边从两颊滑下,汇集到下巴,凝在一起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她不过是在强装镇定罢了,她的心中早已惶恐不安,嘴皮子上的功夫倒是都占了,却仍然被别人架着脖子
她的哭泣如此弱小,没有力量,让人激起浓烈的保护欲,她从母亲死后哭泣得越来来越少,今天,她的眼泪用来哀悼房间里死去的故人,用来祈求一点点的怜悯
她从未被如此恐吓过,从小开始,父亲和母亲一向待她温柔,父亲的能力又极为厉害,自然也没有人敢欺负她,她活在暖阳之中,不曾尝过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