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此处就是平家宅院了。”
平正盛领着陈夏来到平安京内一处低矮但颇为宽阔的宅院门前。
“烦请您先入内稍事休息,”他对着府中奴仆吩咐了几句,说道:
“我先去禀报白河院大人,虽然我们只是小小的武士之家,但也是可以招待贵客的。”
虽然现在还不是【武士的时代】,但像平家这样的大武士家族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二流贵族了。
但架不住陈夏是从繁弦急管的现代化都市来到这里的,这些具有贵族格调的待客手段实在是无法让他感到惊奇。
出面招待的平忠盛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漫不经心,鞠了一躬说道:
“大人,十分抱歉!”
“我们武士之家,也没有什么可以夸耀的宝贝。”
“实在是怠慢了您!”
“啊,我并不是在想这个,”陈夏回答道:
“吾乃向道之人,不讲究这些。”
“只是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这平安京中有哪些有名的奇人异事。”
“还有这妖怪们又以谁为首?”
“是,我失礼了。”平忠盛跪坐下来,对陈夏说道:
“若论这平安京内何人最是神通广大,当属安倍泰亲大人了。”
“他是鼎鼎大名的安倍晴明大人的五代孙,精通占卜,平安京内都称这位大人为【指神子】。人们都说这位大人法力高强,不在晴明公之下。”
“而僧侣则多是出自法华宗与真言宗,这两宗并称【平安二宗】,是从嵯峨天皇时便在京都御开枝散叶的宗派。”
“至于您说的大妖怪——”
“如果说平安京内哪个妖怪最为风光,那应该当属滑头鬼了。”
“滑头鬼吗?”
“是的,滑头鬼最是散漫狡猾,经常出没于人家之中。”
“同时也是妖怪中亲近人类的一派。”
“好像是十分具有智慧的妖怪。”
陈夏与平忠盛在平家聊得热火朝天,平安宫内的平清盛却只感到度秒如年。
“这么说这个从宋土来的山法师,也是个修为超绝之辈了?”一个苍老阴狠的声音说道。
“是的,白河院大人”平正盛回答:“在下亲眼目睹这位陈夏大人一剑扫清胧车团,败尽一众大鬼。”
“哦,很有意思嘛。”白河院法皇饶有兴味地说道:
“来人,去阴阳寮请泰亲博士来。”
仆人踏着噔噔噔的脚步声离去,不一会,一身狩衣的安倍泰亲赶到。
他先是行了一礼,说道:
“白河院大人叫我来此原因为何?”
“泰亲大人,正盛刚刚跟我报告说,自天朝来了一个山法师,自称道家中人,有降妖除魔之能,一剑破灭了一个胧车团,你看朝廷应该如何应对此人呢?”白河院法皇发问道。
“胧车团?请问是哪位大妖领衔呢?”安倍泰亲面貌白静帅气,身姿清瘦,声音温柔道。
“报告博士,那女鬼据说是鬼子母神的信徒。”平正盛连忙把情况又一五一十细细道来。
“你们遇见的女鬼应该就是帷子辻了。”听完平正盛所言,安倍泰亲说道。
“竟然是帷子辻吗?可为什么帷子辻会离开当地呢?”白河院法皇陷入了沉思。
相传嵯峨天皇的皇后——檀林皇后信奉佛教,死时留下遗言,要求嵯峨天皇不要将她埋葬,而是曝尸于十字路口,令过路行人观察自己死亡后的变化,以求使世人领悟诸行无常之理。
但嵯峨天皇又怎会允许自己深爱的皇后弃尸于市,于是没有答应她的遗言,打算将皇后厚葬。
当棺椁经过帷子辻时,路上忽然狂风大作,掀翻了棺木,檀林皇后的尸首便被抛到路边。
天皇令侍卫重新敛尸封棺,谁成想天降雷霆,环绕皇后尸身,侍卫们不得向前一步。
就这样,天皇只好把皇后尸体抛弃在帷子辻。
帷子辻乃平安京大道交汇之处,而檀林皇后又是天下闻名的美人,慕名而来瞻仰之人络绎不绝。
但很快,尸体腐坏,原本美艳华贵的皇后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成为了一地白骨,无人问津。
有高僧借此事绘《九相图》描绘尸体种种变化,以体现红颜枯骨之意。
离奇的是,七七四十九日后,成为白骨的尸体突然就从帷子辻消失。
有人说是被野狗叼走分食,也有人说是檀林皇后借由此举抛却皮囊成佛。
但很快,帷子辻就多了一个面相恐怖,声音却极为温柔的女鬼。
人们干脆就以帷子辻命名此鬼。
但是这鬼应当是属于地缚灵一类,平时不会轻易离开自己选择的这片帷子辻。
此番为何会乘坐胧车接引大鬼回京呢?
安倍泰亲心思电转,说道:
“白河院大人,世间能人异士众多,这个宋人法师虽然神异,但毕竟是一人。”
“若此人有心出仕,可以拜为阴阳博士。”
“但还是应在其人了却了与真言宗这段因果之后。”
“一旦这个宋人进入阴阳寮,我自然会与他交流此世的规仪。”
“像这种打破约定之事也就不再会发生。”
“但在此之前,不妨将此人视为同两宗对抗的一枚闲棋。”
白河院法皇乾纲独断,呼风唤雨,曾说过这样一句名言:
“贺茂川之水、双六的赌局与山法师,天下间唯有这三件事不如我意!”
贺茂川之水是指当时频繁发生的水患、双六是日本的一种骰子游戏,类似于不能买地的大富翁,至于山法师,就是指那些不交税、占据庄园主寄进的庄园还豢养僧兵的僧侣们。
虽然白河院法皇也是笃信佛教之人,但身为统治者,他不可能不对这种控制范围之外的存在本能性的厌恶。
现在陈夏作为一条从天朝降临的过江猛龙,初来乍到便对上了正蓬勃发展的真言宗势力,这不得不说是天赐良机。
如果陈夏失败,正好能磨平他天朝上国的骄矜,让他踏下心来为王室效力;
如果陈夏胜利,白河院法皇也可以做做文章,打击真言宗的势力,从而想办法把一部分僧侣纳入自己的统治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