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表演,倒让打成一片、水火不容的两方有了同仇敌忾之势。
“是人如何?是妖怪又如何?”他微笑着看向眼前的胧月。
两边的砍杀声渐渐平静,整个战场落针可闻。
平家当代家主平正盛朗声回答道:
“如果您是路过的阴阳师大人,就请务必和我们回平安京。”
“平家虽然没有资格招待如此的贵客,但一定会护送您并且向白河院大人(白河天皇)引荐。”
“如果你是妖怪之属,就休怪我们讨取了。”他的声音转向低沉。
看来这个世界肯定是有超凡力量了,而且恐怕还不是什么善良之辈,陈夏倒是想再探探这些人的口风。
“哦?我帮你们捉住这个大盗贼,你们却要讨伐我?”陈夏饶有兴味的说道:
“这就是平家武士的【忠义】吗?”
“讨伐妖魔才是武士的第一忠义!”一旁的平忠盛喊道:
“如果您是尊贵的阴阳师大人,请宽恕我们的冒犯,但这就是我们武士的职责!”
“请你表明身份。”
陈夏想了想,运用木行灵术从旁边足轻手中十字枪的木柄处招来了大量粗壮的枝条将胧月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正想要回头介绍自己的身份,那边一直盯着陈夏一举一动的平家人立刻诚惶诚恐地说道:
“原来是阴阳师大人当面,实在是冒犯了。”
看来他们应该是见过阴阳术招来的五行力量,才会把陈夏认作了阴阳师。
“叮当——”大盗胧月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他不甘地闭上双眼说道:
“想我胧月一生连天皇都未曾惧怕,最爱好劫富济贫,端得是自由中的自由,快意中的快意。”
“能死在阴阳师手下,也算是不坠我大盗胧月之名!”
再看底下的一干盗贼,都大喊起来:
“不要,大哥!”
“不就是个阴阳师吗?咱们拼了!”
“大哥——”
也有人当即跪倒在地哀求陈夏能饶过胧月一命。
陈夏略加思索,问城下的平氏一行人道:
“平正盛大人?”
结果倒让平正盛诚惶诚恐:
“我安敢在您面前妄称大人?”
他似乎是明白了陈夏想问的事情,于是翻身下马,说道:
“大人,这伙盗贼虽然以偷盗为生,扰乱平安京治安,但他们的确没有做出过太伤天害理的举动,”
“恰恰相反,他们经常用偷来的钱财接济周遭的贫苦人,还庇护他们不受其他盗贼所扰。”
“在如此用人之际,大人也不妨留他们一命。”
“只是若要正式免除他们的罪过,还是请大人跟我们一起觐见白河院大人为好,陛下求贤若渴,正在召集阴阳师,相比而言赦免小小一伙盗贼自然不在话下。”
陈夏打了个响指,紧紧箍住大盗胧月的枝条飞卷而回,握着十字枪的足轻呆滞地看向枪柄,如何也不敢相信这细细的木柄上竟然曾生出过如此茂盛的枝条。
陈夏御剑直接来到平正盛眼前,对他说道:
“那既然如此,我就替他们做一回主。”
平正盛正欲回话,身后的大盗胧月倒是机灵得很,立刻双膝跪地大喊道:
“胧月和兄弟们生生世世不敢忘阴阳师大人恩典,还请允许我们跟随侍奉您!”
哗啦一声战场上的盗贼就都跪在了地上:
“小的们的贱命任凭大人处置!”
陈夏很不习惯这种情况,不过他倒是早就对此有过心理建设了。
一开始他以为只要他显露本事,这帮人没准就会把他当个活神仙啥的跪一地,没成想竟然差点被当成妖怪,不过最后结果倒是一样。
“起来吧,我不喜欢别人跪我。”
“还有,”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站起身来的胧月,转而直视着平正盛的双眼说道:
“我并不是什么阴阳师——”
就在全场大惊失色的当口,他话锋一转,
“我叫做陈夏,是天朝来的道家中人。”
反正对岸现在正是那位【教主道君皇帝】当朝,扯虎皮当大旗又有何不可。
再说了,陈夏所言可以说是句句属实,修仙者虽然不是单纯的道士,但说一句道家中人也一点都不过分。
“宋、不,天朝之人吗?”平清盛的确是呆立当场。
“是的,在下大宋人士。”陈夏用中文说道。
“你们就不怕这些人逃跑吗?”
“有大人您为他们求情,还肯接纳他们,如若不是老夫已经接受白河院大人雇佣,必须忠于王事,老夫倒想举平家全家跟他们这伙盗贼换上一换呢。”身旁的平正盛牵着马步行。
他起初想把马让给陈夏,但被陈夏拒绝,之后平正盛便招呼家将一起牵着马步行跟在两人身后。
“再说了,这【逢魔之时】都要过去了,他们一群没有主将的散兵游勇,逃跑也只是送死罢了。”
日本阴阳道认为在室外黄昏和黎明之时,阴阳两界交替重叠,使得原本处于阴界的妖魔到人间作祟,但这不是指其余时间都平安,而是指这时人正好与鬼怪同时出现,即人可以同魔相逢。
实际上,对于现在的日本而言,白天是人的,晚上,则属于那些妖魔。
武士统领的军队可以通过血气使得一些弱小的妖物避让,一些阴阳师也会趁这个时候出来收取式神或者斩妖除魔,除这两种人之外,两个【逢魔之时】和其间的漫漫长夜,普通人是绝对不敢踏出村子或者城池半步的。
“大人,今天我们没准得在外面过夜了。”平正盛忧心忡忡地说道。
“虽然身为武士,老夫已经习惯在外休憩的日子,但是每次在外过夜都会令我们失去几个好手,我们恨不得这些盗贼人数再多一点,这样面对夜晚的妖魔还能够多一分把握。”
“一国之都城平安京左近竟然有如此妖魔横行之势,这才是平安时代啊。如果是战乱频仍的战国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陈夏心下想到。
就这样,众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伐,一想到可能要在外面过夜,就连那些盗贼都一言不发地匆匆配合着赶路。
“父亲大人,这里离我们来时休整的村子还是太远,队伍差不多该停下休整了。”平忠盛说道:
“不然夜晚行军恐怕更会发生变故。”
“全军停下!”平正盛发号施令,“砍些柴火来,点火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