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安闻言,下意识的顺着沈兆端的眼光,看向自己的双腿,有些无奈的苦笑两声。
“沈兄不必忧心,陆某这个样子也不无奢求了。”
陆靖安双手放到腿上,有意无意的摸了两下,最后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不自觉的攥住了膝盖处的衣衫,紧紧握在手里,咧咧作响。
“可这样终归不是办法。”
沈兆端十分欣赏陆靖安的才华,同时也十分叹息造化弄人,给了他一双这样的双腿。
“等到分府,陆某有了自己的府邸之后,再做打算吧!”
陆靖安转而一手撑着轮椅,一手端起石桌上的酒杯,心绪惆怅的一饮而尽。
赵氏那绵里藏针的阴险模样印入陆靖安的脑海中,他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眉心萦绕着浓浓的郁色。
“分府后,没能承袭爵位的话,这府里上上下下的花销开支……”
沈兆端提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陆靖安只要一分府,立刻就会面临经济问题。沈兆端十分心忧的看向陆靖安。
“陆某的生母之前还留有一笔财产,府里日常开支基本也能维持下去。”
陆靖安想到他在镇国公府的日子,处处被赵氏挑拨打压,甚至与污蔑陷害,他都忍了过来,又想到赵氏一直将侵吞他生母留下来的财产,他愤恨的紧握双拳。
“陆兄你且打算如此下去吗?”
沈兆端看二人酒樽中空空如也,连忙上前将二人酒樽斟满酒水,然后有些怅然的询问着。
“一生不愁吃穿,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陆靖安倒显得比沈兆端沉稳多了,好似他们谈论的话题是别人一般,他淡然的回答着。
“可是陆兄你这满腹的才华,岂非浪费了?你甘心就此埋没下去吗?”
沈兆端着实有些替陆靖安感到不值,他这样的人居然被如此不公的对待,简直天妒英才。
沈兆端刚结识陆靖安的时候,就差人打听了一番,对于陆靖安在镇国公府的境遇他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的,确实受着非人的待遇。
若不是他还顶着一个镇国公府二公子的头衔,怕是早就被那赵氏扫地出门了。
再加上镇国公对于陆靖安这双残废的腿多少有些愧疚,他才不至于被扫地出门。
“才华不过是沈兄的客套之话,我这样的废人,就是不甘如此又能如何?”
陆靖安长叹一口气后,无奈的指了指自己残废的双腿,然后无奈的朝着沈兆端摇了摇头道。
“唉……真是天道不公啊!”
沈兆端见状也不便再说些什么,只能仰天长叹,最后一杯清酒一俯一仰之间饮尽杯中之酒。
“天道也并非真的不公,你看老天就让我这残废之人结识了像沈兄这样的人才啊!”
二人谈及此,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许多,陆靖安向来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外漏太多,此刻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度了,才立刻转移了话题。
他一边打趣着沈兆端,一边执起石桌旁搁置很久的棋子,无声的落下了一子。
“陆兄说笑了,沈某那点份量在你面前那还不是班门弄斧。”
沈兆端见状也被陆靖安的话语逗乐了,见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兴致一下子就被挑起了,他饮了一杯酒后,也执起一枚棋子掷地有声的落在棋盘之上。
“沈兄倒是自谦的很,陆某以后还指望着沈兄能够时常接济一二呢!”
你来我往的一子接一子的错落有序的罗列开来,陆靖安风趣的开着沈兆端的玩笑。
“陆兄,你这话说得,沈某若有幸此次科考真能一举高中,定要在御前举荐你。”
沈兆闻言,眸光突然变得坚定不移,想来他确实把陆靖安看作一生挚友,真心相护,坦诚相待的那种了。
“沈兄好意,陆某心领了,只是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身残志坚固然好,但是架不住朝廷森严的考核啊!”
陆靖安佯装叹气,委婉的拒绝了沈兆端的好意,毕竟他还有好些难言之隐一时也无法向沈兆端坦言。
陆靖安只求到时候沈兆端知道一切后,还能如此诚心相待,那时的他绝对不会对他再设任何防范。
“偌大的朝廷总会有个职位能让你尽显才华的。”
沈兆端显然还没有放弃他心中的念头,毕竟京城贵族公子中嫌少有他能看得上眼的,所以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定是要为陆靖安某一条生计,也要让他的才华得到释放的机会。
“多谢沈兄美意,陆某暂时没有考虑那么长远。”
陆靖安一眼瞥见沈兆端眼里的坚持,他害怕沈兆端因为他的事而断送了他自己的前途,遂果断的拒绝了沈兆端。
“你不考虑,沈某来帮你考虑。”
沈兆端倔强的如一头牛似的,就如棋盘上他落下的棋子,一味的横冲直撞,不似陆靖安,每一步都是精心思量后才落子的。
“沈兄真为陆某考虑,何不现在赠送点墨宝以示诚意?”
陆靖安眼珠子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沈兆端带来的丹青上,趁着这个机会还不讨要过来。
“陆兄见笑了,沈某这不过是信手涂鸦之作,如何入得了陆兄之眼。”
沈兆端看到陆靖安炙热的眼光,不停的在画卷上流连忘返,就知道陆靖安定是在打这幅丹青的注意。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这幅丹青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他如何这般看重,甚至不惜开口向他讨要。
“沈兄怕不是舍不得吧?”
陆靖安向来懂得如何刺激人心,着激将法用得恰到好处,沈兆端有些尴尬的将画作缓缓递到陆靖安面前。
“要不?改日沈某再认真画一幅赠与陆兄如何?”
沈兆端还在争取着,手里的画卷也有些不舍的松手,最后还是陆靖安用了巧劲夺过了他手里的丹青。
“不用,这幅陆兄看着甚好,就它了!”
陆靖安拿着丹青,将画卷摊开,看了又看,嘴角还若有似无的噙着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意。
随后他唤来元宝,将画作好生的收起,然后继续盯着棋盘,一丝不苟的和沈兆端对弈着。
二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相互勉励着,一杯一杯清酒也在二人的言谈举止中悄无声息的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