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仙塔之下,人潮涌动,在众多奴婢和家丁的保护之中只见一个妙龄的世家小姐一脸忧愁。
屠战飞乃是靖南国建国功臣,四十岁才和三夫人生下一个女儿,屠府上下都知道屠梨花是屠战飞的心头肉。
正值桃李年华的屠梨花前些日子过完众星捧月的芳龄二十的诞辰宴会,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是,却无人上门提亲。听闻扶仙塔的姻缘卦甚是灵验,便连忙赶往扶仙塔,谁能料到竟然抽到一支“寻尽半生终成空,身前无人碎芳心”的下下签。
无人上门提亲并非屠梨花面目可憎,反之屠梨花自有一股轻灵之气,皮肤白皙吹弹可破,眉脸之间清雅高华,出生在将相之家却没有蛮横纨绔的脾性,对待下人如有至亲,凡有灾荒之时便亲身开仓赈灾。靖南国内的百晓书斋修撰的洛神榜之中,位列前茅的屠梨花岂会是凡俗容颜女子。
然而,无人敢娶的原因是出身在血屠将军的家中,倘若屠梨花出身平凡人家,自然有无数媒婆将门槛踏破。
血屠将军虽年事已高,半隐退于府中,属下将臣已多数为朝中重臣,何况屠家大少爷还是护国大将军,二少爷也是祁州刺史,就连三少爷也是国师之徒。靖南国虽建国只有二十四年,自古以来媒俗之事仍要征得父母点头即可。
一来屠府门槛太高,二来面对血屠将军的威名亦会战栗,三来屠家三公子可不是好惹的主,靖南国内名门子弟虽能三妻四妾,然而谁人敢逆屠府之言而行。
月牡看到自家小姐一脸愁容,安慰道:“小姐,别当真,这卦象也不是时常灵验的。小姐国色天香,外人不识货。”
屠梨花岂不知贴身女婢月牡乃是安慰之言,一言不发便快飞走出扶仙塔的大门。
扶仙塔内有驻塔修身的道士,出了扶仙塔门口则有一条由江湖术士自行组织的占卦长街,各门各派,道士神棍皆在此街会聚,甚是热闹。
“吾乃天师正统,一卦知姻缘,一卦问前程。”
“不灵验不取分文,雀罗教首席大弟子入世首解卦。”
“洒家祖上占卜之术,一卦仅收十文钱。”
......
屠梨花左脚刚踏出扶仙塔大门,看着富家大小姐的架势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便被一个个的道士神棍盯上了。
今日尚未开张的钟信看着周围摊位的同行上前揽生意,自然不会落于人后,也急忙跑到跟前。人头涌动的钟信硬生生被挡在外围,灵机一动跳到一辆马车顶棚大喊道:“小姐,你与我有缘。我看你面目泛黑,恐有血光之灾。”
这一招倒是生效极快,一时间竟是全场肃静。全都被钟信这大声呦呵吸引,个个看着钟信踏于车顶,甚是威风凛凛。
月牡一怒,对着远处车顶的钟信怒喝道:“大胆神棍,休得无礼。”屠梨花一看钟信一副衣着穷酸道士的打扮,顿时失去兴趣,一个眼神随从的家丁便要赶人。
钟信信心满满,纵身一跃从车顶跳下去。哎呀,一不小心落地踩到香蕉皮,摔了一个脸着地。摔倒的钟信立马站了起来扶了一下腰,又瞬间进去称职道士的角色之中,正经地说道:“小姐,你看。幸亏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替你挡了一件祸事。”
屠梨花看着眼前这滑稽的道士,无意摔倒也若无其事地一本正经胡说。原先的愁容便一扫而空抿嘴一笑,竟引得周围人一个个看得呆傻起来。
对着月牡在耳边低喃了几句耳语,月牡一脸不乐意地对着钟信招了招手:“神棍,我家小姐让你过来。”而后让家丁把其他人都遣散了,看着家丁的架势知道不好惹,于是便都走开了。
钟信一瞧,有戏。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丝毫不顾刚刚的囧样,也丝毫没有正经道士的样子,朝着屠梨花跑了过去。
看到跟前一看屠梨花的貌美模样,竟也陷入一副呆若木鱼的痴相。月牡哪里忍得住钟信这番无礼的举动,抬脚就是对着钟信一脚,钟信猛地一下惊醒,跪在地上。
屠梨花人善心细毫无忌讳把钟信扶了起来,轻斥月牡:“月牡,不可如此待人。”
月牡一瞧怕惹得小姐不开心,于是站到屠梨花身后,对着钟信摆出一脸报复的表情,钟信全然当没有看见。
屠梨花自幼聪慧伶俐,自然知晓钟信是个神棍,看在钟信替她扫荡愁容的份上,从怀中掏了一两银元递给钟信。钟信急忙伸手接住银元,揣在怀里,生怕他人抢走。
接到银元的钟信,马上收起市井神棍的模样,摆出一副得道仙师的姿态,一本正经若有其事地对着屠梨花说道:“小姐,你与我有缘。吾乃正儿八经的仙人下凡转世,看施主怀有菩萨心肠,无功不受禄,吾为你解一卦,你我两清。”
屠梨花连忙摆手,不愿再多与钟信交谈,欲身要走。月牡站在后面对着钟信使了一下眼色,钟信有回应地点头。
月牡走到屠梨花的身旁,低声说道:“小姐,正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不如让他为你解一卦,可能会有好结果。”屠梨花拗不过贴身女婢,于是从怀里掏了刚刚求得的卦签。
钟信一把抓住这支竹签,高声吼道:“哇!哇!这真是神签呀。”
月牡猛是对着钟信眨眼睛,钟信却丝毫没有看见,仍旧一副解卦圣手的天师风范。
屠梨花也被钟信的大声吼道吓到了,突然提起了兴趣,看着钟信的模样自然知道还有话可说,一言不发的微笑看着钟信。
“哎呀,吾在此已经两月有余,尚未看过这支签。寻尽半生终成空,身前无人碎芳心,这是一支下下签呀。得此签者,姻缘之路必将艰险无比。这“寻尽半生”,可是需要你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这“终成空”必然这是一场悲剧收尾,姻缘不顺。“身前无人”意思就更加明了,你以后会非常地孤苦伶仃“碎芳心”就更为悲惨,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终于见到你心仪之人,可是他可能并不欢喜于你”钟信越讲越发起劲,越讲越离谱,听得屠梨花一脸苦意,仿佛丢了魂一般。
月牡在旁听得也是气得鼓起腮子,原本对着钟信示意让其尽说好话,以为钟信回应是已经领悟其意思,怎会料到钟信阴奉阳违,尽挑恶事来说,而且愈发离谱。
钟信仿佛看到周围的家丁和奴婢都怒目顶着他,感觉头皮有点发麻。欲要圆场:“小姐莫要慌乱,这签有破解之法”。说完,气氛有些许回暖。
屠梨花口无遮拦的神棍到底在卖什么名堂,倒想看着这神棍还有什么想说的:“此签如何破解?你要多少银两,还是想要何物只要你帮我破解,我皆能满足于你。”
只见钟信从破烂布袋之中掏出一个破旧的铜制发簪,递给屠梨花,顺便摸了一下嫩滑的小手,享受至极。
屠梨花捏着这铜制发簪,看着钟信揩油之意,急忙缩手,面红耳赤。
“此乃吾家长辈的祖传法器,有驻颜延寿,趋吉避祸之能,遇到危险之时将其掷出,可保一时之危。”钟信还沉醉在刚刚嫩滑的触感之中,闭目享受随意说道。
屠梨花看到钟信如此轻薄言语,又如此龌龊地表情,自然不会相信如此之物还是什么传家法器,还有神奇的功能。
扶仙长街远处突然听到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十来余人的黑甲骑兵,挥鞭而至。丝毫没有看到马前的百姓,只管冲锋,一时间惶恐起来,那些摆摊的道士和神棍,还有小贩们纷纷收拾东西准备逃跑。
骑兵队插着的黑色军旗上面竟然白色“雀”字,正是青雀楼的铁蹄刑法队,领队的人便是国师得力手下穆仇英,替雀极国师执行刑法职责,秘密执行反对国师的叛逆份子。
然而靖南国君对着国师百般顺从,国师为了建国可是立下最大功劳的功臣。可以说没有雀极国师,就没有现在的靖南国。
要知道这些年铁蹄所在之处尽是一场杀戮,凡是黑甲铁蹄所在之处生人回避,多害怕一不小心就被长矛捅穿身体,无情杀戮的铁蹄刑法队在朝中受到朝中大臣的弹劾,如此以暴制暴的刑法执行备受争议。朝中反对国师的接连被杀,或而被辞退,官场反对声才得以遏制。
铁蹄刑法队冲锋地方向竟是朝着扶仙塔下的屠家众人过去,恰好骑兵听到屠府的马车面前,穆仇英一把拉住战马,只见战马嘶吼一声就止住冲锋,甚是威猛。
这样的气氛之下,屠府众人有些惶恐,唯有屠梨花、月牡还有钟信一副淡定,钟信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毫无理会之意,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牡从小就在屠府侍奉,长在将相之家,岂会惧怕如此场面。大声对着骑兵喊道:“刑法队的人,你们到底在干嘛,你可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穆仇英长相面目狰狞,在青雀楼被属下偷偷称为“恶鹰”,穆仇英有自知之明,国师下达的命令如果没有完成,回去不知道如何交差。
看着眼前家丁和奴婢众多,也不晓得是哪家大臣的子弟。国师之命,就算国君也要掂量一下才敢否决,铁蹄刑法队就是国师养的恶犬,叫他们咬谁就要谁。如果不听话的恶犬,国师会让他们领略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穆仇英不多一句话,一挥手便命人围住扶仙塔,黑甲骑兵一个个整齐地下马,手握长矛对着扶仙塔。
“你是何人,与我何干。刑法队办事,需要告诉你?”穆仇英丝毫没有表情,冷漠不屑地回应道。
屠梨花往前走了一步,走到穆仇英的面前作揖,说道:“我是屠战飞之女,今日带着家眷前来扶仙塔游玩。请问,刑法队这是在执行什么任务?能否给个方便让个道,天色不早了,家中老父亲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穆仇英一听不好,竟是屠家之人,就连国师也不好屠家翻脸,朝中众多大臣皆与屠家交好,而且屠家手中仍掌握重兵。对着屠梨花抱拳低首回道:“国师下令,抓拿叛党余孽,如有反抗格杀勿论。据可靠消息,有叛党藏匿在扶仙塔内,前来抓捕。今日不知道屠小姐在此,冒昧打扰了,屠府之人自然不是叛党,可以离开,穆某有公务在身,恕不远送。”
屠梨花极有礼貌的说道:“原来如此,那小女子便不打扰了。月牡,回府吧!”随即变转身离开。
屠府众人随后跟着离开扶仙塔,钟信跟在屠府众人身后准备离开。
穆仇英从剑鞘拔剑一横,挡在钟信脖子面前,冰冷的剑光甚是吓人,对着钟信喝道:“你是何人?谁准许你离开?”
一时之间钟信不知如何作答,走在面前的屠梨花听到,便和穆仇英解释一番:“这个是我的朋友。”
穆仇英有些怀疑的异色:“朋友?若是叛党我岂不是弄个失职之罪?”
屠梨花一听,看来连屠府之名也威慑不了,一丝怒意于是硬气地对着穆仇英说:“我说是朋友就是朋友,难不成我屠府会勾结叛党与朝廷作对不成?此人确实我的朋友,我今日就要将人带走,要人来屠府找。”
穆仇英一听这狠话,也知道现在不是与屠府翻脸的时候,万一坏了国师的大事,千刀万剐便死无葬身之地。
“屠家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屠府岂会与叛党勾结,屠小姐莫要与我开玩笑”说完,便让骑兵们让开一条路。
钟信一听可以走了,还不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赶紧随着屠梨花钻进马车之中。月牡看到这人如此不知道好歹,欲想把钟信赶下车。
屠梨花一看穆仇英还在盯着钟信,便阻止了月牡,一挥手车队便离开了扶仙塔。
钟信坐在屠梨花的香闺马车,马车内仍有一丝丝少女清香,钟信享受地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感叹道:“真香呀。”
月牡气急败坏,对钟信嗤之以鼻,说道:“小姐,哼,你看他真是无耻之徒。”
钟信一听引起不满了,改口说道:“这条街的美味真香呀,肚子饿了。择日不如撞日,感激小姐解救之恩。小姐,我请你去赏月楼吃个饭吧。”
屠梨花回应道:“吃饭就不用了,我爹等着我回去吃饭呢。我救你是不想一条无辜的生命在我面前消失,你千万不要是叛党,与国师作对的人都会死得很惨。”
钟信不以为然:“我自然不是什么叛党,吾乃。吾乃仙人下凡入世修炼。”
屠梨花习惯眼前神棍的信口雌黄,拉开窗帘看到已经离开扶仙塔很远了。示意让钟信离开,主人有意驱赶,钟信脸皮再厚也不会继续呆在马车内了,便潇洒离开。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对着屠梨花喊道:“小姐,我与你有缘,下回见。发髻千万带在身上,遇到危险扔出去,可保平安。”
渐远的马车泛起一阵阵的灰尘,也不知道马车之上的屠梨花有没有听到,只见钟信神秘的笑了一下,便消失于灰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