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却是颇为顺利,途中遇到一辆空着的牛车,那个上了些年纪的车夫极是心善,见着两个风尘仆仆少年郎这么低一脚浅一脚的赶路,不由同情心大盛,极力邀请他俩上了牛车,让两他赶路途中却拥有了乘车出游的逸志闲情,直到不同路时才将两人放下,着实令两人感激涕零了一番。
夕阳西下,暮色渐已低垂,一路上的行人、马车慢慢多了起来,却是离江陵县城已不太远,齐宗若停下脚步,燕赤都站在他身旁问道:“师弟可是累了?”
齐宗若舒展了下胳膊,低着头用拳头轻轻锤了几下酸胀的双腿,笑道:“一路尽管劳顿了些,不过我没那么矜贵。师兄,入了城,咱们俩个就要分开了,你先回去和家人团聚,处理些个事情,过几日我再去找你。”
燕赤都想了一下,微微摇头:“不用,还是我去找你吧,这么些年,家母和兄长多承你父亲照顾,平日间回来的少,却是疏于礼数了,而今不去拜访伯父一番,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他虽然和齐宗若情同手足,可齐宗若是齐宗若,他父亲是他父亲,虽然一体,有时却不可混而为一。
虽然觉着燕赤都有些过于拘礼,但彼此了解颇深,齐宗若也不多言,点头答应一声,在太阳余晖的照射下,两道拉长的身影夹杂在一干行人和马车间,便这么不快也不慢地往江陵城门而去。
江陵是边陲小城,虽不大,但因与大康王朝接壤,总有些个视财如命投机倒把的商人,在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往返于两国间,交易贩卖些紧俏的货物,倒是给这个偏居一隅的小县城增加了几分人气,凭添了几分繁华。
喧闹而不喧嚣小城里,与燕赤都分别之后齐宗若,缓缓向家中行去,街道两旁卖大饼的大娘、杂货铺的老板、酒馆的食客、卖肉的屠夫……认识他的,都会招呼上一声,齐宗若此前有些失落迷惘的心绪,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安宁与充实。
齐宗若自小离家,每年却也会回来呆上一段时间,大多数人都认识他这位齐县尉家的公子,这当然不是少年的面子大,而是他那位父亲,却是位热心肠之人,平日里着实为邻里间做了不少好事,极孚众望。爱屋及乌之下,自然也对他的公子青眼几分。
齐家位于江陵县城南,地段却不是太好,虽不是江陵县最为脏乱差的贫民区,但附近居住的大多是一些平民百姓、小商小贩。而那些个官绅富户多半选择居住于江陵县城东,毕竟城东的治安环境却是比之城南好上太多。
当然,在山高皇帝远的江陵县,作为掌管一县治安捕盗之事的县尉大人,齐县尉当然有资格也有能力在城东最好的地段拥有一套宅邸,只不过用齐县尉自己觉得,那些个高门大户所在,邻里间宅门紧闭,墙高院深,虽然颇为宁静,却是一点生活气息也没有,让人住得颇不自在。
齐府大门却是从不关闭的,但有一个不知算不算得上是下人的门房老王。老王年纪不小,还瘸了一条腿,也没娶婆姨,老光棍一名,却最喜喝酒逛窑子,身为门房却丝毫没有门房的自觉,仗着和县尉大人曾是军中袍泽的关系,经常擅离职守,隔三差五跑出去。
早些时候,穿越过来的齐宗若对这方世界青楼极是有兴趣,老王头不知怎么知晓后,很是为有一个同好者而开心,便带着齐宗若亲身见识了一番,让当时还不足十二岁的齐宗若,人生第一次踏入了风月场所,因为这事,气得县尉老爷把他最喜欢的紫砂壶也给摔了,把老王叫去骂了狗血淋头。
齐宗若到家的时候,醉意熏熏的老王头正哼着一些不着调的风月小调,看到齐宗若的时候,小眼瞪得溜圆,跌跌撞撞从门房里跑了出来:“少爷,你咋个回来了?”一股夹杂浓重酒味的口气扑面而来,齐宗若撤步后退,稍稍离远了些,有点无奈地道:“王叔,你这又是偷溜出去喝酒啦。”
擅离职守的事被少主人当场揭穿,老王头却一丝尴尬也欠奉,他嘿嘿一笑,露出满口的大黄牙,也不虚言狡辩,冲着二进二出的院子一声喊了少爷回来了。一声吆喝下,几个仆从丫鬟忙着伺候小主人沐浴更衣和饭食,齐府顿时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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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齐县尉却仍没从衙门里归来。听老王头说,这些天齐老爷都是早出晚归,齐宗若有点诧异,在他印象中平日衙门里事情并不多,县尉大人一般都是早早归来,这种情形却是少见,决定等父亲回来问上一问。
在毛绒坐垫上盘膝坐下,齐宗若收拢了下纷乱的思绪,默默运转玄元养气诀,一缕微弱的真元开始在经脉中缓缓流淌,穿行于三十六穴窍之间,大约半炷香的功夫,真元便绕行完一周天。
这么些年,心法修行唯一让齐宗若感觉满意的,或许就是让自己的真元运转速度比之常人快上一倍,从而让周天循环耗费的时间也减少了一半。
齐宗若此前也曾考虑过,如果别人运转一周,自己能进行成百上千次周天循环的话,不就可以解决自己资质欠缺,周天运转一次从外界纳入的天地元气过少的问题。
可惜的是,这么些年,他竭尽全力提升真元运转速率,也不过是比之常人快上那么一倍而已,算是聊胜于无,却根本无法弥补自身资质与他人之间的差距。
这也是齐宗若如此看重那一本灵枢经脉论的原因,他希望从经脉原理上,分析出影响真元在经脉运转速率的原因,从而找出解决自身修行问题的办法。
齐宗若运转几周天后,心情莫名有些烦闷,也就不再勉强,他停止心法修行,取出那本灵枢经脉论,本想细细研读一番,却听到前面那进院子响起了一阵说话的嘈杂之声,应该是父亲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