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府后门开了一角,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从头到尾罩的严严实实的从后门钻了出来。
借着清皎的月色,两人出了霍府后,上了一架马车。
到了车上,其中一人摘下遮住头面的兜帽,露出一张娇媚小巧的脸来。
霍紫鸢看了对面缩做一团的黑色人形道:“母亲,您确定我们今天去见了她,就能让轩郎回心转意吗?”
她对面的正是阮氏,今日白天她刺激了阮氏一番后,阮氏大哭了一场,决定重振旗鼓,只要她一天还是大将军府的主母,她就不会被任何人打败。
君宇轩那边,如今霍紫鸢的信是送不过去了,她们一时也没了旁的法子。
但阮氏自己没有办法,不见得旁人没有法子,今日紫鸢骂醒了她,叫她记起来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她还有一个最好的军师。
夜里月光虽亮,但山路不好走,两人正小声说着话,驾车的车夫吆喝了一声后道:“两位贵人坐好了,山路崎岖,接下来的路可能会有些颠簸,若是晃着二位了,还请不要见怪。”
今天这单生意是熟人介绍的,虽说客人的要求怪了些,但看在给的银子多,这车夫的态度因此十分的殷勤。
霍紫鸢看了阮氏一眼, 粗着嗓子道:“无妨,仔细些便好。”
她自以为将自己的女子身份掩饰的极好,但那车夫又不是个傻的,听了她故弄玄虚的嗓音,反而低头嘿嘿一笑,却并不拆穿。
这两个客人要求连夜上山去静心庵,那可是燕都出了名的姑子庙。
若是想要上香求什么,为什么不白日里去,偏偏做贼似的弄得神神秘秘的大半夜上山。
但他只是拿钱办事,多的也不敢问,总归这两个客人诡异的很,他心里多少留了点心眼。
过了大概两个时辰,马车才停在了静心庵后门口。
霍紫鸢带上兜帽又重新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下了马车,她把阮氏也扶下车后,给了车夫一锭银子打赏。
那车夫见这两个客人虽然古怪,但出手却大方的很,忙不迭的道谢。
霍紫鸢不耐烦的捏着嗓子继续道:“可以了,你先下山吧。”
车夫得了赏,乐滋滋的把马车上的灯挑亮了些便又驾车下山去了。
站在静心庵的后门前,霍紫鸢面对紧闭的后门,又回头问阮氏:“母亲你确定这个时候会有人来给我们开门吗?”
此刻快到子时,便就是尼姑庵要清修,也大多都睡了吧。
阮氏站在霍紫鸢身后却面色复杂,这个地方,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来的。
“不会错的,她说过的,若是想找她,便子时来这里叩门,三重两轻,然后再咳嗽两声,自然便会有人来给我们开门。”
听着阮氏平静的声音,霍紫鸢心里虽觉得有些稀奇,但还是照做了。
两声刻意的咳嗽声落下后,门果然吱呀一声开了。
苍白的月色照在门后那人苍白的脸上。
霍紫鸢直愣愣对上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吓得差点岔过气去。
那人提着灯笼开了门,也看到了霍紫鸢吃惊害怕的神情,但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用喑哑的声音道:“是小蝶小姐吗?”
阮氏从霍紫鸢身后绕了过来,看到开门人的脸,她连忙应道:“琴姨,是我。”
看到阮氏取下兜帽后憔悴的面孔时,这被唤作琴姨的脸上才有了一丝波动,她眼中划过一丝意外的神色,但又带着一丝了然。
带着两人进了庵内,琴姨关上门后转过身时才说了一句:“夫人说的不错,小姐果真是只有走投无路时,才会来找她。”
听了这句话,阮氏仿佛被人打了一耳光一般,她苦笑一声,垂下了头。
说完这句话后,琴姨又不说话了,她在前面带路,几人饶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处竹苑。
此刻时辰不早了,竹苑里却还点着灯。
阮氏有些意外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难道……她知道我……我要来?”
琴姨回身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道:“小姐想多了,夫人每日里能睡着的时间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她素来是丑时躺下,寅时便起身做早课的。”
自作多情的阮氏又落了个没脸。
她从没有想过,那个人如今会变成这样,但面对琴姨,她又不好多问,只默默带着霍紫鸢进了竹舍。
屋内人坐在竹桌前手上做着什么东西,走得近了些,阮氏才发现她原来是调香。
把人送进来后,琴姨带上门,人就消失了。
霍紫鸢透过开着的窗开着屋外的竹林,总觉得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甚至到了现在,她也不知道母亲到底是带着自己来见谁的。
竹桌前穿着一身姑子灰衣的老妇抬起眼看了阮氏和霍紫鸢一眼。
只见她一张脸已经完全枯皱了,一双眼睛更是浑浊得厉害,整个人看着仿若一根陈年朽木一般。
冷不防看见妇人可怕的老态,阮氏情不自禁的掩住口,泪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那老妇人瞥了阮氏一眼,冷冰冰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霍紫鸢不知道两人打什么哑谜,拉着阮氏问道:“母亲你说她能帮我?”
她半信半疑的看着这个平平无奇的老妇人,脸上带着不信任。
老妇人看见霍紫鸢眼底的轻视,平静无波的脸上才露出一丝轻笑来。
“这是你生的孩子吗?”
阮氏忙不迭应声:“诶~这是女儿生的二女儿,唤作紫鸢。”
听到阮氏对这个老妇人的称呼,霍紫鸢惊呆在原地。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自己那个手段了得的宁国公府的亲祖母?
她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老妇人的脸,但她始终也瞧不出,这样一张又老又丑的脸,是怎么俘获了当初燕都当初出了名的美男子,也就是自己的外公宁国公的。
阮氏见霍紫鸢眼神越来越直接,伸手拽了她一把道:“紫鸢,还不快跪下喊人。”
虽然一时半会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但霍紫鸢却打心底敬佩眼前这个老妇人。
她也不扭捏,直接就跪到地上叫道:“紫鸢见过姥姥。”
原本朱氏只是一个被宁国公府送到庵里的弃妇,她是配不上霍紫鸢这一声唤的。
但是此刻屋内也没有旁人,她痛痛快快的应了,点了点头,让霍紫鸢起来了。
瞧着朱氏脸上有了表情,阮氏这才敢走到竹桌前走下,仔仔细细得看着自己母亲这张苍老得吓人的脸。
朱氏也不躲,任她看,待阮氏看够了,朱氏才伸出皮肤松塌的手摸了摸阮氏的面颊。
“小蝶儿,霍统那个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阮氏憔悴得这样厉害,又突然来找自己,必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没想到多年未见,母亲待自己依然如故,阮氏心头一酸,恨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来看母亲。
当年若不是因为自己设计了霍统,做了霍统的小妾,宁国公府的主母也不会迁怒到自己母亲头上,害母亲青灯古佛苦了这么多年。
她更气自己因为害怕母亲责怪,而不敢来,十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来静心庵看母亲。
还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
摇摇头,阮氏哽咽道:“是女儿自己没用,输给了霍青鸾那个小贱人。”
“霍青鸾?是你那个不中用的死鬼姐姐生的女儿?”朱氏咧嘴笑了,却形同鬼魅。
霍紫鸢别开了脸,她就算再钦佩这个姥姥,但是对上这样一张吓人的脸,她还是有些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