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兰波瓦兹城位于人族、翼族和叶莫羽族三个种族的交界处。这三大种族表面上看起来是和平的,暗地里的摩擦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明面上,佛兰波瓦兹城作为三种族的缓冲地带,消除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在暗地里,这里是罪恶的温床,欲望的泥沼,是用黄金沾着血描画出来的幻梦。
这里汇聚着天南海北来的活不下去的人:乞丐、亡命徒、流放的罪犯,乃至一些难以想象的奇特物种都在这里如鱼得水地生存着,这座城没有城墙,那种石砌土堆的东西在这里没有意义,血染的法则,就是最好的城墙。
这里没有法律,没有秩序,掌控者就是最伟大的罪犯,用尽一切手段活下去是唯一的法则。因此,佛兰波瓦兹城从各大种族那里得到了一个称呼:
黑暗之城。
而这个没有秩序的黑暗之城,对于一个罪恶的物种来说,简直是天堂。
此刻,夜幕降临。
黑暗之城的月亮,蒙上了一层血腥的红色,像一只嗜血的眼睛,残忍而兴奋地俯视着这座城市。
城市南缘的巷子里,一辆马车缓缓向城内驶去。镶着华丽金纹的马车轮“吱嘎吱嘎”地压在满是污秽和垃圾的黑石板上,镶满黄金还散发着阵阵香气的马车在这条街上像是信标一样明显。
四周的黑暗中亮起了无数双眼睛,那些眼睛里充斥着兴奋与贪婪,但也有一些畏惧。只是很快,贪婪就压倒了一切理性与克制。
这里是最下等的流民和乞丐所居住的地方,那些在其他地方活不下去的穷人都逃到了这里来,仿佛野狗一样,凭借数量优势抢劫那些看起来活的比他们好的——有时失去理智了也会互相残杀,弱小的就会被杀死。
他们的血一遍又一遍喷洒,最后变成一层无法清洗的黑垢覆盖在地上,把青石板变成了黑石板,侥幸负伤活下来的大多也不久就会死于疾病或是下一次互相残杀。整条街区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不知是哪里最先发出的嘶吼,黑暗中猛地窜出来一群人——其实已经无法称之为人了,他们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满身污秽,眼神中透露着疯狂,在垃圾中爬行,扑向马车,转眼间已经把马车包围了。
他们被称为“蛆虫”。
驾车的车夫面无表情,似乎并没有看到眼前的人一般,连那匹通体雪白,眼眸却是血红色的拉车马都高傲地扬着头,步伐没有一点凌乱。
突然,马车里射出一道血影,在人群中以肉眼难以看到的速度穿梭,所到之处,“蛆虫”们纷纷发出惨叫,倒在地上扭动着身躯,他们的皮肤竟然开始发黑、干枯、冒出“呲嘶”的声音,进而开始脱落。转眼间,地上只留下一堆阴森森的白骨。
猩红的斗篷缓缓落下,那个血影显露出真身——是一个一头红发的男子,皮肤近乎病态的苍白,同样是红色的眼睛里射出厌恶与不屑的目光。
“呀咧,怎么停下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兰德里·恩格莫?”马车里传出来一个充满魅惑的声音,极端的魅惑,简直是魔鬼的呓语,让人一听就有一种仿佛要深陷其中的感觉,那感觉直达骨髓,好像浑身的血管都要膨胀起来,每个毛孔都要沦陷。
兰德里听到这个声音,却不由得打了个寒碜,赶忙熄灭左手的红焰向着马车鞠了一躬道:“非常抱歉,芙蒂曼大人!是一群肮脏的野狗挡住了道路,已经为您清理干净了!”
马车夫嘴角扬了扬,没有说话。
“嗯,继续走吧。”芙蒂曼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情感变化,兰德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回到了马车上。
接下来的路上,再没有遇到什么挡路的东西,大概是都被吓跑了。
渐渐的,道路两旁出现了零零碎碎的行人,看起来都比较正常――尽管他们眼神中那股贪婪和疯狂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些家伙有的身穿皮甲,拿着武器,骑在凶猛的野兽上;有的抓着布满猩红铁锈和斑斑血迹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拴着奴隶,俨然是一群佣兵和奴隶贩子。
当马车经过时,这些人尽管抑制不住眼中的饥渴,但还是明白自己几斤几两,没有贸然跳出来。
马车渐渐减速,最后在一所破烂的房屋前停了下来。“芙蒂曼大人,到了。”车夫开口道。
只见屋子的每面墙壁上都画着一个血红色的符号:展开双翼的红蝙蝠趴在一柄竖直的血剑上,剑刃两侧还有两条血蛇,它们的尾巴在剑柄处交缠成一个结。
门口坐着一个肮脏的老头,裹着破烂的布条,瘦得几乎能看到皮肤底下的骨头与血管。他听到马车声,抬起头来,嘴角咧到耳根后,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桀桀,孩子们,回来了?”
“哦,【守门人】大人!我亲爱的血祖,瞧瞧您,依然这么健康!”兰德里从车厢里跳了下来,接着,从马车上伸下来一双苍白的大长腿,她的皮肤细腻得仿佛刚出生的婴儿。
兰德里一手托住这双大长腿,另一只手伸入车厢内,以公主抱的姿势将芙蒂曼抱了出来,稳稳地放下她,站到一侧,恭敬地鞠了一躬。
芙蒂曼穿着和兰德里同样的猩红斗篷,斗篷下是黑色且性感的紧身衣,上面同样纹着一只血红蝙蝠一柄剑和两条尾巴缠在一起的蛇。
她面带微笑向【守门人】点了点头,走进了这间破烂的屋子,兰德里紧跟在她身后,同样走了进去。
车夫冲【守门人】挥了挥手中的缰绳,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驾车离去。
“桀桀桀桀……”老头的嘴巴裂的更大了,几乎要把脑袋撕开,猩红的双眼若有所思地咪了起来。
这屋子里除了一堆干稻草和骨头,连家具都没有。
兰德里在干草堆里翻了一会,翻出来了一个雕像。这个雕像漆黑一片,似乎是一个长着蝙蝠翅膀的男人,双眼是两颗红色的宝石,透出诡异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将雕像捧起,放在地上。芙蒂曼走上前,和兰德里一同低声念诵起晦涩的咒语。
待他们念完,雕像的眼睛猛地大放光芒,将两人吸了进去。
…………
黑暗中,一对猩红的眸子睁开。兰德里的声音传来:“血族之地,我们到了。”
血族!
五大种族中最年轻的一族,但依然有数百年历史。它们有着苍白的皮肤,俊美的脸庞,逊于巨人族但能与兽人媲美的怪力,以及各种诡异莫测的血魔法。
它们以其他种族生物的鲜血为食,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楚东西。
以血族的视角凝视这片黑暗,便能看到一座繁华的城市。这里是位于黑暗之城地下的血族之地,或者说,真正的“黑暗之城”!
血族领地不仅仅只在佛兰波瓦兹城下,甚至在人族、羽族国土的下面都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各个地下血族城市之间依靠“血祖传送阵”,就是那个黑色雕像来传送。这些血族城邦和神秘莫测、几乎没有外人到过的千里血沼,共同组成了血族的王国。
漆黑高耸的哥特式建筑,布满神秘花纹的街道,披着清一色猩红斗篷的行人,空气中弥漫着比外界还要浓厚的血腥味,耳边时时传来亵渎的低语……
“啊~还是回家的感觉好。”芙蒂曼面露陶醉之色,“外面刺骨的阳光简直要逼疯我了。”
一路上,见到两人的行人都低头行礼,口中道:“芙蒂曼女公爵,血祖保佑您青春永驻。”
芙蒂曼微笑着点头示意,倒是没人搭理的兰德里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不多时,两人到了一座高大的殿堂前。塔尖上黑色的十字架有半个塔身高,直插岩顶,镂空的窗户里隐隐能看见红光,芙蒂曼整了整斗篷,带着不变的微笑走了进去。
…………
房间里极为安静,悉悉碎碎咀嚼吞咽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楚。
只见一张长方桌摆在中间,两旁排着十三张椅子,交错排布,使得每一张椅子正对面必定是两张椅子之间的空隙,似乎是为了防止两人目光相对。
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晚餐,高脚杯里的红酒如血一般殷红,看起来就像一次正常的晚宴,如果忽略就餐者清一色的猩红斗篷的话。
“哟,来了这么多人了?”妩媚的声音传来,芙蒂曼毫无自觉地闯了进来,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坐在了首席位左手边空着的椅子上。
刚一落座,她突然皱了皱眉头,在她斜对面,也就是首席位的右手边,还空着一个位子。芙蒂曼疑惑地环视四周。前几次大会来的血族首领都已经到齐了,也没听说这两年有什么新势力崛起,况且“13”在血族传统中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反常的十三张椅子仿佛预示着今天的不祥。
嗯……多出来的椅子莫非是给兰德里的?上次聚会马伊塔尼曾亲口说要给远征布列尔德立功的兰德里授爵,她的部属是血剑部除亲王殿下外最强大的,如果说是有心人挑拨使她部分裂从中获益也未必不可能……她回头盯着兰德里看了会儿,兰德里有点不知所措地背着手,笔直地站在她身后,表情严肃,抿嘴不言。
看上去也不是他……芙蒂曼压下心中的疑惑,端起桌上的血酒轻抿一口。
只见长桌最远端的人抬起一只手,又放了下来:“希罗娜·芙曼蒂,你来晚了。”他的背后是一尊巨大的漆黑雕像,有着黑色的翅膀和红宝石般的眼睛。
芙曼蒂失礼地耸了耸肩,表现出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哦,抱歉,马伊塔尼亲王。”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芙曼蒂内心讥笑道。
和传送阵的雕像一样,亲王背后的高耸塑像雕的也是血祖,这位血族之祖,拥有无穷的力量和嗜血的杀意,曾经在大陆上无人不闻之变色,称之“血皇帝”,只有血族内部称其为血祖。血族始终相信他会从无尽混沌中归来,重新主宰血族,因此自古以来血族最高统治者只有血剑亲王、血玉亲王和血王,无人敢称皇帝。
马伊塔尼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转而道:“好了,人齐了,会议开始。”
他说完这句话后,一片寂静,连咀嚼吞咽声都没有了。
芙曼蒂首先开口道:“我是绝对不想打,你们爱怎么商量不关我事,我就想带着我的眷属在地下好好生存,地面我反正是不想去。”
她说完后,有些人点点头表示赞同,另一部分人冷笑着,把目光移到别处,还有人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
在她右手边第三个位置上,一个娇小的身影嗤笑一声:“嘿呦,老妖婆是怕地面上的阳光把你的血魔法晒失效,露出那张丑陋的脸吧。”她的声音很稚嫩,似乎是个小孩,但能参与这个会议的没有小人物。
兰德里面孔一扭曲,很快回复了原样。
原本淡定地微笑着的芙曼蒂立马就变了脸色,指着她骂道:“小疯子,你的脑子一定是被那群巨人**了,除了发疯和**之外你还会什么……”
娇小身影不甘落后,反唇相讥道:“呵,你个发情期的母猪,靠着血魔法来维护自己仅有的那点眷属,你除了**……”
兰德里面孔再次扭曲,不停地抽搐,其他人的表情也是极为精彩。
马伊塔尼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震的杯中血酒一晃荡:“安静!这里不是让你们吵闹的地方!不要在血祖的面前放肆……”
“诸位好雅兴啊,”一个清冷如水的声音飘进会堂,声线平稳,音质清亮,透着一股子慵懒随意,这样随意的声音,随意的一句话却让除了马伊塔尼之外的其他血族首领瞬间警觉,纷纷按住腰间兵器,警惕地向四周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