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非说:“这些不过是谷阳开合刚刚魔化的魔煞界修行者种子,修为境界尚未破开原初,还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魔煞修行者。”
介非知道,这些刚破开初境的小喽啰能在这里,是左锋自己失算,但他偏要将这个归结到谷阳开合头上:“这个谷阳开合很会算计,把修为境界高的都留给了我的朋友,却挑选了一些不中用的留给我了。”
项楚拧紧了眉头,他听到“谷阳开合”四个字,条件反射般地想到了大将军谷阳文城。
他是见过谷阳开合的,也知道谷阳开合要称呼谷阳文城为叔叔,这个关系不能掩饰,但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项楚“哦”了一声,看到介非看似要看透他全部心思的目光,闪烁其词道:“原来是这样啊……”
介非一旦凝心聚神,作为猎人的警惕、冷静,让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悠悠地说:“这次,这个谷阳开合抓走的两名修行者,有即将进入道极学院的学子燕云荷,还有当今大宋八皇子赵颖仲。”
停了一下,介非继续说:“现在这魔煞界越来越猖狂了,一上来,就做出要与修行界、俗世界为敌的姿态,真不知他们要干什么。”
项楚怎能听不出介非的敲敲打打,他谦恭地说:“修行界与俗世界历来就是手心手背连着一颗心。”
说着,指了指脚下的尸体说:“这魔煞界的事情,作为边疆守卫的我们,实在不敢大言不惭。但我相信,大将军谷阳文城定会将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上报兵部、上奏朝廷,以期与修行界联手,共同歼灭魔煞流寇。”
介非心想:“这谷阳文城和谷阳开合到底什么关系?”介非也搞不清,自然不能妄下论断,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介非当即就说:“如此甚好!”
项楚笑笑:“日后,若再红尘相遇,定当叩谢救命之恩。”
介非摇摇头:“不过举手之劳,将军不必挂在心上。”
项楚说:“本想约大师一醉,无奈皇命在头,军务在身,就此别过。”
介非微微颔首:“将军请便!”
几个人即刻翻身上马,大喝一声,灵性的军马,扬起四踢,又飞驰在夜色茫茫的官道上。
介非茫然地看着项楚几个人离去的身影,慢慢抬起头,仰望着黑暗的夜空,只觉得体内大小周天忽然涌动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仿佛让他意外获得了有始之母的神谕……
他尽力地克制着自己可能无法把控的内心狂怒,隐隐有些懊恼:“这该死的好奇心,这回只怕要害死我!”
……
……
军马飞驰一段路径后,韵白低声问:“将军,你刚才怎么……”
韵白也不知道该怎么问这句话。
项楚说:“这不很清楚吗?”
韵白说:“将军的意思是,他没有杀我们,还救了我们,就不可能是魔煞界修行者?”
项楚说:“如果是,我们还能活着吗?”
韵白说:“可若他不是,怎么会被人称之为魔煞余孽?”
项楚说:“你要记住,他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救了我们。即便他就是魔煞余孽,只要没有伤到我们,那他至少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韵白点点头,不再说话。
项楚却说:“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提到的这个谷阳开合,乃是谷阳大将军的本家,按照辈分,他该称呼谷阳大将军为叔叔的。这件事,必须让大将军知晓。”
……
……
洪辰馆,北院,赵颖喆居所。
赵颖喆怒目圆睁,却克制着自己,冷冷地看着战战兢兢的珑州知州常程,再看看肃立一旁的龙健尉,极力控制着说话的声调:“怎么样?”
龙健尉说:“禀将军殿下,初步查清,八皇子带着燕云荷去了老王肉干店里,再也没有出来。”
赵颖喆不解地问:“老王肉干店?”
常程也是极力地压制着颤抖的双腿,赶紧说:“下官已经查封了这家肉干店,可……可是,并未见到八皇子和燕云姑娘……听肉干店附近的百姓传言,他们遇到了鬼怪……”
赵颖喆再也不能克制,怒道:“扯淡!你作为琼城地方要员,竟然也相信这些市井谣传?”
常程受到这一声呵斥,竟吓得再也不敢说话了。
龙健尉躬身道:“殿下,市井百姓既然有这样的传言,是不是……”
赵颖喆转过头,厉声道:“怎么,你也相信这个?”
龙健尉硬着头皮说:“殿下,市井百姓的谣传自是不大可靠,但他们无疑透露出一个关键信息。八皇子和燕云姑娘的失踪,已经超出他们的认知和想象。那么,除了……”
他有意无意地看看身边的常程说:“除了……修行者,凡人处事,绝对不会让百姓有这般传言的。”
赵颖喆一下子呆住,他上上下下盯着龙健尉,低头一想,便对常程说:“知州大人,八皇子在你的地界上失踪,现在毫无音讯,你准备怎么办?”
常程努力站直身子说:“请钦差大人放心,下官就是把琼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查访到八皇子的下落。”
赵颖喆冷冷地说:“那你是想在我这儿翻个底朝天吗?”
常程立刻跪下,说:“不,不是!下官,这就……这就去亲自布置!”
赵颖喆喝道:“那还不赶紧去!”
常程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强烈地虚脱感让他失态到早就忘了大宋礼仪,他连一个“是”字似乎都说不出来了,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看着常程离开,赵颖喆看着龙健尉说:“继续说!”
龙健尉说:“依在下看,除了魔煞界修行者,大宋东陆九州的修行界绝对不会动八皇子的。”
赵颖喆说:“你的意思是?”
龙健尉说:“谷阳开合……”
赵颖喆眉头一皱,挥手说:“不可能!”
龙健尉躬身道:“谷阳家族可是地方豪门世族,如今的西防大将军是谷阳文城,是谷阳家族重文教、重礼仪的典范,这谷阳开合……”
龙健尉扯出这个关系,已经不敢再往下说了。
赵颖喆沉默了。
当年,他追随父皇赵文罡南北征战,建成北防、西防两大边防军,他与北防大将军慕容路签交好,曾戏称忘年交。
偏偏与西防大将军谷阳文城却是缘悭一面,他所涉足的西蛮之野,纵深不够,很难走近西防驻军,对其人也是不甚了解。
但此刻龙键尉暗示的事情,却是大事情。
要是谷阳家族四处培植这样一股势力,那就不是他赵颖喆可以解决的了,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可是认真地想一想,大宋立国,远可追溯到道极第二纪,近可回顾到本朝百年,若没有慕容、谷阳这些大家族的在东部、东南方保证强大有力的物质支撑,没有素家、文家、段家能在后方安抚饱受战乱之苦的九州百姓,大宋的立国基础将会风雨飘摇。
想到这儿,赵颖喆迟疑地说:“这些事情,只能你知我知,断不可出门胡言乱语。知道吗?”
龙键尉一身冷汗冒出,立刻下跪:“在下只是就事论事,断不敢对朝政大事妄加猜测、胡乱置喙……”
赵颖喆知道龙键尉已经受到刺激了,缓和口气说:“你看你,又不是说不相信你,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起来说话!”
龙键尉恍如感到悬在头顶的磨盘,一下子卸掉了。
他站起身,说:“殿下,无论如何,这个谷阳开合不能不防……”
对这件事,赵颖喆自己心里有着复杂的心结,他只是目前还没有一个确定的目标而已,面对龙键尉,很多事情仍不是公开的时候,甚至连点都不可以的。
赵颖喆说:“你别想这些了,现在重要的是,找到八皇子。我这个弟弟是我看着长大的,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是大宋朝廷的威仪,我都没法交代,所以绝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
他停了停,说:“这样吧,常程这边,你督促他继续寻找,谷阳开合那边,我自己想办法。你,下去吧!”
龙键尉离开后,赵颖喆回想着刚才的对话,一丝冷笑从嘴角慢慢扯开。他自言自语地说:“谷阳文城……是该试试你的忠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