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正宇和柳焉芝终是回到了琼城的龙川镇。
他们从青丘山上下来,也沿着岷澜谷一直走到了龙川镇。镇上,仍是稀稀落落的人影,略微萧条的集市,他们默然地走在大街上,心里仍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柳焉芝踏着一路碎雪,走了很久,见师兄年正宇一声不吭,便问道:“师兄,这个介非,到底什么来头啊?”
年正宇拧紧眉头:“你指的是什么?”
柳焉芝迷惑地说:“第一眼看他,不过是个凡人。这还没多少时间,就成了原初境界的修行者,还在那种情况下打出那么匪夷所思的一招?”
年正宇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回答说:“在我看来,他以后给我们的惊喜,将不止这些……”
柳焉芝有些吃惊地看着师兄:“怎么讲?”
年正宇抬头看看街道,看到的正是介非和燕云荷吃过饭的那家老酒馆。说:“不好讲……不如,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说完,也不等柳焉芝回话,并径直向酒馆门口走去。
被噎住的柳焉芝自然是不肯放过刨根问底的,可是看到师兄咋偶进了酒馆,她也只好跟着。
他们点了四样小菜,都是十分清淡的农家清炒,再加上两碗面,吃得津津有味的。
柳焉芝到底压不住心头的好奇心,并继续问道:“师兄,你就说说嘛。这个世界还有你师兄说不清楚的事情吗?”
年正宇只好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说:“师妹,你阅历浅,还是没有看出这里面的玄机来……”
柳焉芝一头雾水,不知年正宇要说些什么,问:“玄机?”
年正宇四周观察了一下,才说:“他的杀技,你知道能达到那个层阶吗?”
柳焉芝睁大了眼睛:“去境境界?……龙战境界?”
年正宇摇摇头:“最少也在至罡境界。”
柳焉芝更加吃惊:“这么厉害?”
年正宇说:“但问题还不在这里……”
柳焉芝这回是放下筷子,推开碗碟,喝了一口水,重重地放下水杯,才说:“啊?那是什么?”
年正宇正色道:“杀技虽说与境界、修为、层级并不完全匹配,可我走遍东路九州也没有见到过,一个刚刚破入原初境界的修行者,竟然具备至罡境界的杀技,甚至他的修为也绝非原初境界这么简单,我注意到他打出那一招伏羲一画的时候,罡气、念息,俱是沉稳而雄厚。你想,一般的修行者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修为?”
柳焉芝不由得问:“师兄,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年正宇忧虑地说:“依我看,他的身后一定有一个更加强大的存在。”
柳焉芝:“什么存在?”
年正宇:“一个人!正是这个人一直在教导着他,只教给他修为和杀技,而没有引导他提升境界层阶。那么,为什么?”
柳焉芝沉默了,她分明感受到年正宇的心里想的绝不是这么简单,可到底是什么,她说不清楚。
……
……
酒馆内,嘈杂声渐渐升起,听得年正宇和柳焉芝眉头紧皱。
离他们不远处的桌子上的声音格外响亮,赫然就是被介非和燕云荷走了一顿,仓皇逃窜的左锋和他的四个小弟。
一个干瘦却显得精明的小弟说:“大哥,绝对是真的,这是我前几日就听到的消息。”
左锋瞪着眼睛,灌下一口酒:“你懂个屁,这些话你也当真?五个修行者和另外两个修行者决斗?亏你还是我的左右手,这些话,骗骗三岁小孩也就罢了,你怎么也相信?你们就不怕辱没了烈风帮分舵的名声?”
另一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小弟,赔着笑,说:“大哥,这次只怕你不信也由不得你。人家直接报出的名号是灵观五大修行者,分别是金璨、木霆、水灵、火纵、土茫。”
年正宇听到这五个名字,看了看柳焉芝,两人都在想着一个问题:与灵观五大修行者决斗的,到底是谁?两人此刻根本无法判断,但他们有意无意地都想到了介非。
旁边,左锋本打算要再喝一口酒,再慢慢地奚落身边的小弟,但听到五个人的名字后,再也不敢不相信了:“那么,灵观修行者真的和另外两个修行者决斗了?”
身边四个小弟一起点头,齐声道:“是啊。”
左锋有些迷茫:“那揍我们的,就该是灵观的修行者喽?”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四个小弟可以回答的,他们一个抓耳挠腮,一个左顾右盼,一个装作去喝酒,一个低下头,闭上嘴,谁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左锋狠狠地盯着四个人看了一遍,无奈地叹气:“也罢,这些事,也不是你们能回答的……”然后,他的声音陡然一高:“我们在丛林遭遇的事情,谁若敢说出去一个字,我要他的命,听到了吗?”
看到四个小弟的脑袋像小鸡啄食一般,此起彼落地点着,他不耐烦地说:“还有什么消息吗?”
身边那位原本打算要去喝酒的小弟,看起来略微年长,他马上缩回手,讨好似的说:“大哥,朝廷派到珑州赈灾的钦差大臣是当今皇上的大皇子赵颖喆,听说,这次他还带着他的皇弟赵颖仲一起来的,好像已经到了珑州州府。”
左锋对这个消息实在没有任何兴趣,他随意地点点头,又开始和四个小弟吃喝起来。
听到这里,年正宇在桌上放下几粒碎银,向柳焉芝示意,两人便起身,走出了酒馆。
大街上,年正宇对着柳焉芝说:“这个介非,我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柳焉芝点点头:“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
年正宇头也不回地说:“修行者自然要去做修行者的事情,修行界也应该会会面才好”。
说完这句话,年正宇便大步向街巷深处走去,柳焉芝也只好紧紧跟上。
……
……
珑州的赈灾还是相当有成效的。大皇子亲自督促,知州常程自然也是尽心尽力,认真履职,没有出现什么纰漏。
虽说,地方官员最苦恼的就是这个钦差大臣。他们一到地方,立刻权重身贵,即便是那些正三品以下的官员到了地方,因为身负皇命,自然可以飞扬跋扈,而没有人敢抵触顶撞。
其中,好一点的,一切公事公办,不给地方太多为难,临行,多少表示一些、打点一下,也就顺风顺水推过去了。难的就是那些处处显示京官做派、大人风范,且官位不高,朝中压抑太久的人。他们到了地方,把一点监督、督促的权力无所不用其极,稍有差池,立刻大发雷霆,高扬官威,根本不在乎地方官员办事的艰难苦楚。
赵颖喆不一样,他是大皇子,不会像一般官员那样,颐指气使,处处为难。赵颖喆因为出身军旅,特别讲求办事效率,他是竭尽全力奔着具体事情去。这一点,也令知州常程刮目相看。
第一日,大皇子在赵颖仲的陪伴下,通宵达旦遍阅珑州各地灾情奏章,他在珑州地图上,从琼城起,沿着土旸山向南画出一条长线,直抵最北边青丘山脚下的洛城,他用甲乙丙三个字,分别在沿线标记受灾情况。
到后半夜,这件事已经完成。一张标记着各类符号的地图,摆在两人面前。赵颖喆这才放下手里的毛笔,看着八皇子赵颖仲说:“如果没有你,今晚,我是做不出这个的。现在,安寝吧。”
第二日,晨起,立即照会知州常程,两天后的午时一过,即召集珑州的州、军、监和各知县,在府衙当面核实具体灾情。
珑州地界这一天的驿马,在全州各地扬起阵阵飞尘,分头通报第二天的来府衙会集事宜。
这天午后,直至第三日,赵颖喆也没有闲着。他带着赵颖仲,在龙键尉的护卫下,走遍了琼城的各个角落,一会儿在集市,一会儿在居民区,一会儿在府衙周边,一会儿又回到洪辰馆,不知道他到底是要私访琼城,还是有什么特别的职责,常程是一概不知。
就连赵颖仲和龙键尉也感到莫名其妙。
赵颖仲的心里忽然有一丝不安,在他的眼里,大皇兄此举究竟有些反常。转了好多个地方,赵颖喆只是观察,游览,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这让赵颖仲仍是一头雾水。
常程还想请派人护卫周全,赵颖喆却不以为然地说:“不用这么麻烦,有我八皇弟和龙键尉就可以,我只是散散心,无需大惊小怪。”
常程想到这位大皇子的赫赫战功,绝对不会畏惧一个小小的珑州的,自然也无可奈何,只好任由他去。
第四日午后,除了较远的知县迟到外,其余如数抵达。因是在赈灾期间,赵颖喆对迟到的或有不妥处的,一律不予追究,而是专注于做好眼前的事情。这也让常程折服膜拜,天灾降临,不可预测,加之各种情况纷繁杂陈,能以皇子之尊,宽宥地方,的确有着朝廷怀柔天下的王者风范。
从午后直至酉时,赵颖喆一丝不苟地听取汇报,也更改自己在地图上的标记,赵颖仲则在一旁迅速记下赵颖喆更改后的赈灾重点。整个过程,简洁、有序,让这些很少见识过皇室威仪的小吏们,接受了一次意外而深刻的政务教育。
第五日,在赵颖喆的授意下,知州常程差人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拟出一个内容详实的赈灾方案。方案经过赵颖喆审阅拍板后,常程才长长地输了一口气。
第六日,赵颖喆即派遣金字牌急脚递,飞速向朝廷奏报。
从第七日开始,两位皇子便在知府常程的安排下,对珑州此次赈灾的各个世族、世家分别会谈,既算是朝廷对他们的激励,也算是对他们今后各个方面的发展作出口头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