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营帐内蔓延着一股与子同袍、浴血疆场的浓郁氛围。
放下酒杯的时候,连介非也被这样别异的氛围深深地感染了。一旦一个人曾经去过军营,曾经面对过与许多人背对背去战斗的生死考验,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对生命的理解,对道极的理解,是绝对不一样的。
谷阳文城又端起一杯酒,从营帐正中走向介非,他平静地注视着这个看起来一脸稚嫩却处处高扬着一股澎湃的激情的少年,内心忽然翻滚着许许多多的往事,他甚至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谷阳文城说:“道者,练兵场就在帐外,你需要的五千精兵,都已在场。还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出,西防军营必将一呼百应。”
见谷阳文城已起身,这边的项楚、鸠摩旦、古城岗、熊楷晖、颜开也一起站起身,等候着谷阳文城的军令。
介非微笑着站了起来,也端起了酒杯。
他在被军营里的氛围深深地感染着,他喜欢这种感觉。这是男儿热血被一种强大的仪式感烧得滚烫的感觉,更是一种心魂与某个使命无间融合带来的强烈的存在感。
一个人若真的在世上活过,可以有无数个证词,但唯有与国家、民族的兴亡盛衰联系起来,生命的境界才能真的抵达一个自己从未去过的境界。或许,这才是俗世界与修行界根本地区别。
介非微微颔首道:“大将军,介非虽则是第一次真正走近军营,却对军营有着特别的感情,而且自小就受教于我的爷爷,不敢说懂得排兵布阵,但这一路修行,足以让我敢说,我对战败西蛮之野的异族联军,有着十足的信心。为什么呢,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看到了西防军营的将士,看到我大宋国千年浮沉仍然矗立道极世界的原因。”
他顿了顿,说:“介非只有一个要求,我将和裁执素有容,还有我的兄弟坎坎、妹妹燕云荷一起训练这支虎狼之师。不知大将军,可应允否?”
谷阳文城毫不犹豫地说:“别说这一件,即便是十件一百件,只要是道者所需,西防军营将如数办到!”
介非忽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鸠摩旦,说:“大将军,除了这个,我还想借个人。”
也就是这么随意的一瞥,鸠摩旦的眼睛里立刻闪过一丝狂喜。他对介非原本私存着的拒绝、嫉妒、排斥一扫而光,他知道介非这句话必将意味着什么。
谷阳文城虽不是修行者,可他阅人无数,对介非的心事虽不能是洞若观火,但也猜中了一二。
鸠摩旦在西防军营里压抑太久,一方面与他自身的修为境界有着必然地联系,另一方面也与他本人不太会用修行者有着直接关系,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对西蛮之野的修行者原本就不可能抱有什么幻想,再加上鸠摩旦还试图要威胁自己,这些因素加起来,足以让谷阳文城又足够的理由除掉他。可现在,大敌当前,这样自损翅翼的事情,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他点点头说:“道者,请讲。”
介非说:“这位修行者鸠摩旦对我练兵布阵,有着不可或缺作用。我希望他能辅助我,练好着五千铁骑。”
谷阳文城回头看了一眼鸠摩旦,只见鸠摩旦的眼神里充满了百分百的期待,倒也让谷阳文城放下了一些陈见,只要想在西防军营里建功立业,谷阳文城对任何事情都能网开一面。
谷阳文城笑笑说:“我西防军五千精锐都能交给你,何谈区区一人,这个不是问题。”
鸠摩旦如遇大赦,立刻从座位上旋身而起,站在介非对面,抱拳颔首,道:“谢谢道者成全!”
介非淡淡地说:“你该谢的是大将军,你觉得呢?”
鸠摩旦即刻又转身、躬身对谷阳文城说:“谢大将军……我……”
虽然他也是修行者,可他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他此刻的愧疚感也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谷阳文城微笑着说:“先生可是军营里立下过功勋的修行者,你能听令于道者吗?”
鸠摩旦立刻说:“只要大将军应允,我鸠摩旦就是道者介非的马前卒,任听使唤!”
介非笑了:“先生言重了,你我都是方外之人,客套话就不说了吧。”
说完,也不听鸠摩旦的信誓旦旦,对着谷阳文城点点头,举起酒杯说:“介非想敬大将军一杯酒,聊表内心深沉的敬意!”
听到这句话,谷阳文城爽朗地笑了,他高兴地说:“道者,请!”
鸠摩旦见两人对酌,一个旋身,又回到了座位上,心里却是充满着一股战斗的豪情。
谷阳文城喝完酒,转身高声喝道:“诸将听令!”
项楚五个人立即离座,半跪在营帐内,高声应答:“末将在!”
这五个人里面,鸠摩旦原本不需要下跪领命的,可他因为介非在而略微受挫的心,实在需要一个缓解的出口,于是,他也跟着项楚跪在地上。
谷阳文城说:“西防军练兵布阵即将开始。接下来的时间,我西防军五千精锐将要交给道者介非,在他的训练下成为驰骋西蛮之野的一把淬火利刃,成为呼啸在玄天道极之间的虎狼风暴。练兵期间,道者介非就是唯一的将领,敢有违抗军令者,斩!”
五个洪亮沉重的声音一齐答道:“是!”
浓重的声音萦绕在营帐的每个角落,让人闻之而心惊。
素有容的内心是快乐的,她看到的介非绝不是那个痞性十足、玩世不恭,却又时时处处逃避着什么的介非,那个在龙川镇连说话都吞吞吐吐的介非,那个在素府对她逆来顺受的介非,那个在她耳边说过“为她成魔又何妨”的介非,那个动不动就要说“虽千万人我素履往”的介非,那个带着她在荒原之上立下今生今世永不分离之誓的介非……还有许许多多个她看得懂看不懂的介非,此刻都变成从容、淡定、坚强的介非。
她的心里笑了。
燕云荷与介非的感情非同寻常,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三四年快乐的狩猎时光,虽然她有独特的使命,可她对介非是可以骂可以闹可以无理取闹也可以恋恋不舍的,看到此刻的介非,一股复杂的感情忽然涌上心头。
只有坎坎是淡然的,他有自己独特的修行方式,他能有力地控制自己全部的情绪和情感,这让他的身形总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深邃。
这时,坎坎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话:“介非,我的兄弟,就让他们看看你龙战境界的修为到底是何等的匪夷所思吧?”
谷阳文城看着介非四人说:“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各位道者,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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