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发呆的介非,素有容再也忍不住了,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衣襟里拿出一条新的手绳,轻轻地放到介非的手上。
介非看着这条手绳,内心一阵莫名的狂喜。这条手绳显得比以前那条更粗一点,一丝一扣之间,更见柔情似水,丝丝缕缕都散发着深切的思念和依恋,就连手绳上特意加上去的一块玉环,也显得幽静而深情。
介非慢慢抬起头,认真地盯着素有容的眼睛。
素有容勇敢地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逃避,没有胆怯,没有拒绝,只有无尽的柔和、沉静。
介非一字一顿地说:“我,以为,你……”
素有容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化为烟尘的那条手绳,不过是一直以来的逃避、胆怯、忧虑,而现在,我给你的就是我全部的答案。”
介非内心的柔软即刻泛滥起来,缺少父爱母爱的他,亲情的力量从未抵达内心的他,被人误解之后只能默默承受的他,这一路走来靠山山倒靠人人去的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素有容再也不会给自己任何回避的理由,她伸手从介非的手里拿起那条手绳,握住介非的手,替他戴在了手腕上,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泪花。
孤独的介非,逃避的介非,她何尝不懂?
介非从素有容温暖的手上,感受到的那股无穷的柔情,再也不能自己,他伸出胳膊紧紧地把素有容抱在怀里,在她的耳边说:“这一刻,我似乎在梦里经历过无数次,直到现在,我仍觉得还是在梦里……”
素有容微笑中带着轻轻地啜泣:“我知道,我都知道……”
忽然,介非松开了手臂,拉着素有容的手,沿着山梁狂奔起来。
素有容的手被介非紧紧地握着,她不用去想介非要干什么,他只是顺着介非的手臂传过来的力,踏着柔软的草地、沙地,飞驰起来。
慢慢地,两个人越来越轻飘的身体,在玄天、乾元两股罡气的加持下,从崎岖的丘陵之巅凌空疾驰。
介非回头看着素有容的脸,瞳仁里每个角落都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迎着介非的目光,素有容也笑了,此刻,即便是介非疯了,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和他一起疯。
顷刻间,两人的身体跨越丘陵之巅,停在一块大石上,介非转身,面对着无尽绵延的丘陵,看着天地之间一条丘陵之巅划开的起伏的线,高声说道:“道极玄天为证,日月星辰为证,皇天后土为证,我介非自今日起要和素有容心心相印,哪怕经历一万年风雨雪霜,承受一万年潦倒困苦,我们永不分离!”
说完,介非认真地看着素有容。
素有容一下子被介非点燃了。要让原本娴静温润的她,放下内心所有的矜持和骄傲,这在之前的任何时刻都是一件不敢想更不敢做的事情。
此刻,素有容挺身站在介非身边,也对着天地之间那一条逶迤曲折的线条,高声喊道:“道极玄天为证,日月星辰为证,皇天后土为证,我素有容自今日起将陪着介非,与他心心相印,哪怕经历一万年风雨雪霜,承受一万年潦倒困苦,我们永不分离!”
话刚说完,两个人只觉得大小周天的念息、罡气,显得更加充沛丰盈,甚至连一颦一笑之间都染上了天地纯净之气,两个人旋身而起,御风神驰在荒原之上,如两朵盛开的格桑花,娇艳欲滴!
几个起落之后,两个人回到巨石上,介非拢着素有容的肩膀,坐下来,一起看着远处风云激荡的云天大地。
一切都静下来了。
素有容靠着介非宽阔的胸膛,娇羞地说:“你是个疯子!”
介非笑笑。
素有容说:“真不敢想,我竟然会和你一样疯!”
介非偷偷地闻着素有容的发香,笑道:“玄天道极会欢迎一对疯子开启这朦朦胧胧的第三纪。”
素有容眼神里多了一层坚定:“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真的变成疯子,我也愿意。”
介非佯装诧异地说:“那不好吧,一向端庄沉稳的裁执要是真的变成了疯子,那我介非岂不是罪大恶极?”
素有容也笑了:“你知道就好,那你就用一辈子陪着我来赎罪吧!”
介非微微闭上眼睛,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把素有容抱得更紧了。
……
……
燕云荷看着介非和素有容走出了军营,出了城门,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心里却隐隐有一些她说不出来的失落。
疏桐,燕云荷……燕云荷,疏桐……坎坎一遍遍地提醒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不是疏桐,是燕云荷,可当他想要和烟云荷说话的时候,疏桐两个字就压抑在唇齿间,忍不住要蹦出“疏桐”两个字。
只是,很多话都纠结在心肠,不能说,不能问,更不能没完没了,那不是坎坎的性格。
除了去接受眼前的一切,他没有一点办法,看着燕云荷的背影,他轻轻地叹息:“她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当她是燕云荷,那个调皮、可爱的疏桐已经回到玄天道极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一声叹息形成强大的念息,分明涌进了燕云荷的心,让她的心绪一丝丝地紊乱起来。
回头,坎坎呆呆地神态,让燕云荷慌乱不堪手足无措。
怎么办?
她一遍遍地想:“我是燕云荷,怎么可能是疏桐,可是,我怎么会做一些连我自己也说不清的噩梦?难道,我真的经历过我完全忘记了的事情?可我怎么会觉得有些场景是那么真实……?”
两个人默无声息地回到了营帐内。
走进营帐内,坎坎打发掉两名婢女,坐到了茶几前,温和地说:“你在东路九州肯定喝过很多种茶,但这西蛮之野的黑茶你估计喝的比较少。来,我替你冲一杯。”
燕云荷看着坎坎恳切的目光,木然地坐在了坎坎的对面。
坎坎已经完全放下了内心的期待,他十分娴熟且自然地烧水,把桌上的六只小茶杯一一烫洗了一遍,又拿出案几上的一把小刀,从茶饼上切下一块来,清洗了一遍,加上开水,等待着黑茶被谁化开。
这一连串动作,坎坎做得滴水不漏,不见丝毫停滞顿挫,燕云荷也慢慢放下了内心的焦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