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奇怪的梦。
这是燕云荷曾在琼城洪辰馆里的竹林做过的梦,也是在她恍然之间偶尔触及到的一个梦。
这个梦似曾相识又觉得从未经历,仿佛就在昨天,又似在遥远的道极之初,似在辽阔无垠的荒原,又似在天地一线的海边。
燕云荷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中,沉入一个巨大的噩梦。
……
……
剑气冰冷,划过脸颊,冷飕飕的,飞来。
她看不清这张脸,只是看见飞舞的长发,剑气翻滚似浪,向她席卷而来……又一个如梦似幻,又一个恍如隔世。
逃,尽力地逃,歇斯底里的逃,荒野山路,一辆马车,紧随着自己,她心里很清楚,这辆马车绝对不能追上自己,否则,自己就会死。
逃啊逃啊,就在她无路可逃的危急关头,偏偏一把御风飞驰的弯刀,带着稳健刚猛的念息流,从玄天深处飞旋而来。
弯刀依次割断了两匹马的缰绳、套包和后鞧,两匹正在负重飞驰的烈马卸下重担后,各自朝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那辆原本豪奢中透露出一股死亡气息的马车轰然跌撞在一块岩石上,再也不动了。
死亡的气息,顿然消失,内心的惊恐不安却又是那么深切。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
这是一张由紧张、担忧、疼惜、凶狠、冷酷,各种表情交织在一起,她自己十分熟悉的脸。
燕云荷不由得大声呼唤:“坎坎,我在这里……坎坎”
一阵剧烈的颤抖,她从梦里惊醒,全身冷汗淋漓。
……
……
燕云荷睁开了眼睛,只觉得鬓角、脖颈、脊背上有冷汗渗出,梦里的景象却是轰然崩塌,一点也想不起来,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些影像,却是理不出任何头绪来。
燕云荷只看到了两张同样关切同样紧张的脸。
只是,素有容已经清楚地听到了燕云荷在喊着“坎坎”的名字,她心里一动,觉得这个燕云荷一定与坎坎之间有着深厚地关联,可到底是什么关联呢?这次介非回来,一定要问个明白。看着一脸迷惑的燕云荷,素有容自然知道,一场噩梦醒来后,她已经把梦里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素有容也不再说什么。
文茵根本不知道燕云荷嘴里说了什么,就一下子醒过来了。在她心里,这个小姑娘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燕云荷这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她甚至有些精力充沛的感觉,这一觉看来睡得是相当舒服的。
可是,她在梦里经历的,还有她心魂忽然触及到另一个世界的这些短暂的经历,莫非只是一场梦而已?
素有容感觉到燕云荷只是做了个噩梦,便伸出手,扶住燕云荷的肩膀,将她扶正,又把一个枕头垫在她背上,说:“荷妹妹,做噩梦了?”
有素有容在身边,燕云荷放下了全部戒心和对这间房屋的排斥心理,何况,现在她还隐隐闻到一股清茶的幽香,正笼罩四处。
燕云荷笑笑说:“估计是这一觉睡的太沉了。不妨事的。”她看着素有容身边,身着一身贵妇衣着的文茵,不由得问道:“这位是……”
素有容看了一眼文茵,正要回答,文茵微微颔首,平静地说:“妾身夫君就是西防军大将军谷阳文城……”
燕云荷不由得惊异地看着素有容道:“啊?大将军的夫人……我们这是在西防军营?”
素有容点点头。
燕云荷显然还没有忘记基本礼仪,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掀开被子,蹬上鞋子,站起身,朝着文茵恭敬地躬身道:“在下燕云荷,见过夫人。”
文茵也微笑还礼,并邀请二人再回到大大的案几前,她又开始为素有容和燕云荷烧水、烫杯、冲茶。
这是一种奇怪地感觉。
燕云荷抬起头四下张望着,这棱角分明的隔断,这看似有些眼熟的古琴,还有那摆放着刀剑的器械架,以及这屋子里浸透着金戈铁马的浓浓氛围,在她眼里是那么的新奇,又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坐在案几上后,燕云荷似乎慢慢回忆起来了,她端起茶杯,正要喝,忽然又放下说:“敢问夫人,我们是怎么来到这西防军营的,该不会是被绑过来的吧?”
她的话让素有容和文茵为之一愣。
可燕云荷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似乎根本就不需要文茵的答案,而是将自己的疑惑和不解一股脑地都倾诉出来。
她接着说:“我记得我从来没被人打晕过,还昏睡了这么久,这就有些奇怪了,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
她略微一停,忽然又问道:“我睡了多久啊?”
文茵对口直心快的燕云荷没有任何设防,相反,她觉得燕云荷一尘不染的心,更适合修行。她微微笑道:“时间不算太久,现在申时刚过,姑娘大概睡了四五个时辰了吧。”
这话一出,素有容和燕云荷两个人都大吃一惊。
从中州大时镇到西防军营所在的珑州、梧州边境,一般普通的马车至少要走四五十日,而现在两个人只是睡了四五个时辰就跨越了这么远的距离,可想而知,这次带她们来西防军的修行者的修为境界至少也该是去境境界之巅了吧?
文茵见两人沉默着,觉得在修行者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敞开心怀说:“按理来说,每次西防军遭遇魔煞界修行者的时候,东陆九州各界就会自行派遣修行者前来助战,这一次,修行界好像并不热心眼前战局。不瞒二位,西防军营现在还没有任何修行界的修行者赶到,你们应该是第一批吧。”
素有容见燕云荷又要说话,她一只手轻轻地拉着燕云荷的袖口,看着文茵说:“这一点,夫人已经做过解释了。我相信,我们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一场误会。这个没有什么。无论是以什么方式,我们毕竟到了西防军营,无论是早到还是来的不是时候,大将军都不该退避开来才是啊。”
文茵笑笑说:“这一点请两位放心,妾身前来只是照顾两位姑娘醒来。至于军机大事,不便参与,自有大将军与两位商议。我只是听大将军说,你们还有一位同伴,正在赶来的路上。大将军的意思是,先请二位先用饭,等你们的同伴到了,会一并迎接你们去营帐内的。”
素有容和燕云荷互相看看,心里明白,介非不久也就要赶到军营了,俩人不由一阵释然。
文茵见状,微微颔首“妾身这就去告知大将军,说两位已经醒来。特此告退。”
说完,直身而起,微微躬身后,转身离去。
燕云荷看着离开的文茵,不由得说:“将军夫人,仪态高贵,气质若兰,不知见了大将军,他该是什么样子啊?”
素有容奇怪地说:“怎么,修行路才走了个开头,就变成花痴了啊?”
燕云荷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道极学院的未进门的学子,素有容还是学院的裁执,她伸了伸舌头,笑着说:“来,未来学子燕云荷敬裁执喝茶!”
素有容笑笑,接过了燕云荷递过来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