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桃来来回回扫了两人几眼,笑道:“樱儿,早些回来。”说完,便抬脚继续往前,走开了。
这货!有事儿怎么不能说,偏要当着棉桃的面儿弄的不清不楚的,棉桃何等精明的人儿,万一再误会了咋办?樱桃没好气瞪他一眼:“啥事?”
苗雨泽这时候已经彻底放开来,不但恢复了一脸的浅笑,笑里甚至还浅藏了丝调笑:“我帮你姐寻了份好活儿,你却不说声谢?”
樱桃笑着:“无事,我可要走了。”
“别,你急什么。”苗雨泽无奈的收了收笑,正色道:“我听秋山说,过几天雪大了,你们要进山去逮野兔?冰天雪地的,我倒是没听说还能逮着什么兔子。让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可好?”又是一件新鲜事,他叫这几个小毛头弄的好奇心越来越强,这次怎么能不跟着去?
“我可没钱付你报酬,逮了兔子,也是要换钱揣进我的腰包的。”她想存私房钱,就只能从这打主意了。
“没关系,我只是随你们去看景怡情,书帛之外的世界如此多彩,也算是我念书之后的放松罢。”
樱桃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他肯再来找自己,也算是想开了。再说又帮二姐寻了份好活儿,也算是有诚意。即然他自愿请命去帮忙,哪还有拒绝的道理?“行,那去的时候,我们去你家喊你。”
“说话算话”苗雨泽笑的有深意:“这回可不能骗我。”
嗅着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梅花香,樱桃漫不经心的:“我何时撒过慌?何时骗过人?”
苗雨泽笑笑没接话。心道,你何时没撒慌,何时没骗人?你若没撒过慌,没骗过人,那那些撒过慌的,骗过人的,岂不全都一抹干净?你这个爱撒慌的,爱骗人的小鬼精。
“走吧,回家。”她还要赶紧回家,看看关于米桃那个活儿,几个姐妹是什么意见呢。
“我送你。”苗雨泽亦步亦趋跟在樱桃后面。
拐过小田路,顺着岳富家的屋后往东,再转回来,就能看见自家院子了。
说巧不巧,抬头正看见对岸丁菊花和岳丽霞一人端个洗衣盆,要上西头去洗衣。
岳丽霞起先只瞧见了樱桃,毫不客气甩过来几个眼刀子。但待她看清了走在樱桃身后的竟是苗雨泽时,脸上先是一红,再是一怔,接着,便是滔滔的怒火。
她一把放下手中的木盆,踩着‘蹬蹬蹬’的步子就顺着小桥往这边来,嘴里一边喊着:“岳樱桃!你等等!”
丁菊花起先不知是什么事,抬头一看对岸,登时脸色也沉下来,弯腰把两只木盆放在一起,抬脚跟在丽霞后头。
“丽霞姐?什么事?”什么事其实她心里溜清,看看丽霞望雨泽和自己的眼神就明白了。
“什么事?”岳丽霞气乎乎的指着樱桃,吼道:“你——”话说了一个字,却顿住了,她挑不出樱桃什么错来,总不能把真话说出来吧?别的时候还好说,可当着雨泽公子的面儿,她哪好意思?
她想了半天,只好凶狠狠的瞪着樱桃,道:“你明明看见我在对岸了,怎么却要装作没看见?这声姐姐就这么难叫么?”
樱桃笑嘻嘻的,悠闲淡然的,不接丽霞的话,反倒转头对雨泽道:“雨泽哥,我丽霞姐姐是多么温柔贤惠,柔情似水的一个人儿,这会子是跟我开玩笑呢,你可不要误会。”说着,转头笑对岳丽霞:“姐姐,是不是?”
岳丽霞一怔,抬头望望苗雨泽,伸手理理自己的鬓发,尽量扯出个温柔贤惠的笑来:“还是樱桃妹妹懂我。”
“咱们是姐妹,血肪相通,怎会不懂?”樱桃又笑笑,转身:“我要回家了,丽霞姐再见。”
“……”岳丽霞不想让樱桃回家,更不想让苗雨泽和她走在一起。可是刚刚樱桃把她夸了一通,她不好再自毁形像。只能眼睁睁看着樱桃转身,嘴一张一张的,却说不出话来,一张脸蛋憋的通红。
“雨泽”这时,丁菊花从桥那头赶过来,叫住苗雨泽,脸上似笑非笑的扫一眼樱桃:“我这侄女子,别的好处没有,撒慌耍精倒是有一手。自她爹娘走后,家里的妖蛾子一出又一出,就没有断过。雨泽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怎么竟跟她这样的人走在一块儿?若是叫你爹娘知道了,没得又要生气,真真丢了你的身价儿。”
苗雨泽这回没笑,眼神有些冷:“樱儿是小苗村的人,我也是小苗村的人,我们的身份有何区别?我家不过比她家境况富裕些罢了,婶子该不会是从钱眼里瞧人的人吧?话说回来,倒是婶子你,你明明是樱桃嫡亲的三婶,当着外人的面儿却这样抵毁自己的亲侄女,这又是何话说的呢?”
“你……”丁菊花瞪大眼,没想到一向微笑待人的苗雨泽弯起话来,也这么会抽人。
“樱儿和丽霞是堂姐妹,我跟樱儿站在一块儿是掉身份,那跟丽霞在一块儿就是不掉身份了?”苗雨泽微弯起唇,带出个没有笑意的笑容:“我倒觉得,樱桃几个自己过的困难,还有心拿钱出来帮大伯还钱,是忠是孝是实诚,是值得结交的。”
这话说的,明晃晃的暗示前些日子丁菊花做下的那绝情丢人的事。
丁菊花抖着手,想回嘴,却又怕把话说绝了再断了女儿与苗雨泽的路子,只好气的瞪着眼,不相信这些话是从苗雨泽嘴里说出来的。
岳丽霞有心想帮娘亲出气,但当着苗雨泽的面儿,她只得装出一副淑女柔弱的模样来,含情的望着他。
“走。”这回是苗雨泽扯着岳樱桃走了。
樱桃强压住脸上的笑意,跟苗雨泽一块儿往西边自家院子走去。有个大帅哥在身旁就是好,哪怕帅不到那些花花草草,拿来气气丁菊花母女也是叫人心里爽歪歪的。她咧着嘴:“没想到雨泽哥说话,也能气倒个人。”
苗雨泽有些羞意的笑笑,垂首:“你三婶那人,做人实在太不地道。这次我就把宽容大度丢掉一回,却没想到与人斗嘴却是这么爽快的事。”
“要是你能不那么假厮文,爽快的事还多着呢。”樱桃小声的嘀咕。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苗雨泽歪过头来,这一抖动,梅花香更清晰。
“没事。”樱桃笑嘻嘻站到自家门口:“我进门了。雨泽哥再见。”
“嗯。”苗雨泽点点头,顺着路往西去了。
进了院子,空空的没有人。几个姐妹此时都聚在里屋炕上,兴奋的商量着米桃去做活儿的事。
樱桃一进门,米桃就投来暧昧的一眼:“樱儿,这回可多亏了你,姐姐我解放了,不用呆在家里天天洗那一大堆的衣服了!”
“谢我做甚?该谢雨泽哥去。”樱桃笑嘻嘻凑到杨桃身边:“这事是定下来了?”
杨桃点头:“一个月一两的月钱,不少了。而且又包吃包住,满月还给做衣服,哪找这样的好活儿?一会儿你就去跟雨泽说说,让他帮着去说说这事。”
“行咧。”樱桃跳上炕,拿起桌上的红薯干吃了两口,发现米桃还在火辣辣的盯着她。
“看什么?”
米桃又是暧昧一笑:“配,真配!唉,就只是年纪小了一点。”说着,伸手轻抚樱桃脸颊:“再就是脸上这块疤要是能治好就好了。”
“二姐,你说啥呢?一点疤算什么,二妮可比我重多了呢。”樱桃瞪她一眼,转身从炕上跳下,牵起核桃:“走,咱们上大伯院儿去。文河哥明日就要行纳请期了,咱去蹭点好吃的。”
请期,就是商定婚期,是六礼中的第五礼,请期之后,就可以亲迎了。岳富一家与女方已经大致商量好,明年一开春,就行亲迎礼,早日成了亲,也好早日抱上娃。
姐妹两个进了岳富家院子,岳富家正忙活着准备东西,文河在招呼着人盖东厢。
“大娘,我俩来帮忙。”樱桃找到赵兰。
赵兰笑眯眯的摸摸樱桃发顶:“你俩能帮上什么?快去坐着,中午要做肉片子炒白菜,你们两个小的也跟着吃一点。”
文海扛着个长梯过来道:“你俩在这也帮不上什么,不如随我一块儿去还梯子吧。等回来了,正好赶上吃饭。”
“好。”樱桃高兴的答应,心想着一会儿回来,自己就牵核桃回自己家院子去,哪能真在大娘家蹭饭吃?文河成亲的钱全是借来的,肉片子炒白菜也是做给工匠吃的,他们一家都要另外吃的,清一色的高梁粗面馍就咸菜。
文海扛着长梯走在前头,哼着歌儿给后头的两姐妹听。
走至一处盖房人家用的沙堆房,不知是谁用沙垒砌了个小沙包,拿树枝雕成个大桃子的模样。樱桃脚下一不小心,将沙包碰了一下,大桃子登时变作一摊散沙。
樱桃脚下一顿,这才看见躲在沙堆后的刘二柱。他本就长的瘦高,却要缩成一团,瞧着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
遇到这个人,樱桃可没有什么好脸色。恶狠狠瞪他一眼,道:“看什么看?”说完,再瞪一眼,雄纠纠气昂昂的开步往前走。
“你!”刘二柱瞪着眼,抖动着唇,颤手指着樱桃,但看她前面还有个岳文海,又不敢放肆,只好缩缩脖子,自己对自己嘀咕了一句:“行,行,我忍你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