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间屋子,那屋子有几十年的历史了,青砖瓦房。本来只有一层,后来又建了一间阁楼。那间阁楼是爷爷跟舅老爷两人亲手盖的。
那间阁楼很小,但是冬暖夏凉。而那件事就发生在那个小阁楼里。那时我还很小,父母都外出打工了,所以我一直跟着奶奶生活,而奶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每天都会准时去田里干活。可能是因为那时我年纪尚小,所以奶奶干活一般都不会带上我,而是把我留在阁楼里。所以我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阁楼里度过的。
我记得那是一个阴天,阁楼里昏暗得很,我一个人抱着娃娃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方紧闭的大玻璃窗,然后不知不觉就沉沉的睡着了。
在昏睡中,我听到有人敲玻璃的声音,哆哆哆哆的连续不断。我被那声音惊醒了,一张开眼睛,看到有一个人影趴在那扇玻璃窗上,用两只手一起敲着窗子。我那时不懂事,也没有去害怕什么,反而镇定地问:“谁啊?”那个趴在窗子上的人没有做声,依然继续用双手敲着窗子。我又问了句:“谁啊,奶奶不在家,你晚点再来吧。”之后那敲窗子的声音就消失了,那个趴在窗户上的人也不见了。
晚上我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奶奶,奶奶就说我,人小小的,尽说胡话。第二天我在阁楼里等了一个下午,那个人没来。我当时是想,那个人要是来了,就放他进来,然后把他关在阁楼里,等奶奶回来了,就让她看看我没说胡话。只是那天我什么都没有等到,那件事我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后来我就开始发烧,每晚都梦见有个人趴在窗子上不停的敲着,很用力地呼叫着什么。奶奶也急了,不论多少个医生,就是没有治好。后来奶奶听人说,我是被某些东西缠上了,又说村外的天桥下住着一个巫婆,很灵,收费也不贵。之后奶奶就去请那个巫婆来帮我看病。
那巫婆一进屋就说这屋子不干净,屋里面有很多脏东西,要是想把我治好,就得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赶出去。然后她就装模做样的做了一场法事,收了我家三百块就走了。我那病也在做法事后渐渐有了起色,只是一直在低烧,没有痊愈。而奶奶再去天桥底下找那个巫婆时,早就人去楼空了。
一家人都束手无策了,奶奶跟爷爷商量着,要不要让我父母把我接回去。爷爷责怪着奶奶迷信,事没做成,反倒是把钱搭进去了。奶奶只能每天给我喝点药缓和着,奇怪的是,我除了低烧,也没什么事,只是每天昏昏沉沉的。
那天奶奶照常去田里干活,把我一个人留在阁楼里。自从我生病以来,就没有上过阁楼,可能是奶奶觉得我的低烧不碍事了,就把我放在了那里。我记得那天我了无精神的躺在那张床上,屋子里静静的,突然一阵阵有规律的敲打声从紧闭的窗子外传来。
我又看到那个人趴在窗子上敲打着,跟上次不同的是,他这次用力很多,而且我隔着玻璃模糊地看到他一边敲一边对着窗子喊,只是他张得很大的嘴里,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像一个在卖力演出的默剧演员。我看着那个身影,迷迷糊糊的问道:“你要进来吗?我帮你打开窗子吧。”然后我就鬼使神差的去打开窗子了。那窗子关得很紧,可能是长期没有被打开的缘故,锁上面是斑斑的锈迹,很难扭开。
窗子上的锁被我费力地扭开,就在锁被扭开的一瞬间,一股强风从窗外窜进来,把窗子猛地推开了。窗子外没有人,那个趴在窗子上的人也不见了踪影,只是觉得那风进来的时候,我整个人一凉。当时的我还有点失望,那人没有进来,那我就不能向奶奶证明我的清白了。深感没趣之后,我就把窗关上了。之后我的病就出奇地好了,爷爷说还是现代的医学发达,靠那个老巫婆肯定是不行的。
小学毕业后,我就跟父母到了他们工作的城市去上学了,我发烧的事,爷爷奶奶也没有告诉父母。而那个阁楼,我也没有再上过去。后来回老屋看望爷爷奶奶的时候,他们说起关于那间老屋的事。
以前他们没有钱盖房子,而且以前不同于现在,那时的人盖房子,都是一村的人来帮忙,也不像现在,一定要找个水泥匠才能把房子盖好。那时的人都会起房子,等房子完工后,只要请帮忙的人吃一顿饭就好了。只是那时我们家很穷,一顿饭是可以请得起,只是请了以后就没钱去买砖瓦了,所以老屋的砖瓦都是在没人要的荒废房子里捡来的。
而阁楼上的玻璃窗,也是那时候在一间因失火被焚毁的房子附近捡来的。爷爷当时觉得那扇洋里洋气的窗子很是漂亮,就捡回来了,只是碍于整间屋子都没有好地方装上那扇漂亮的窗子,最后就很洋气地把那扇玻璃窗装在了阁楼上。不然以我们家当时的收入,根本就不可能用得起玻璃。
爷爷说着说着,我又记起了当年那件事。那个趴在窗子上的人影清晰地出现在我脑海里,他一直在敲打着玻璃,拼命地喊着。现在的我终于知道他在喊什么了,他那一张一合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嘴巴是在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而我把窗子打开了,不是放他出去,而是把他放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