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乔顺娴早早就出府了,偏偏今日已日上三竿才小心翼翼踏出门去。
这般究竟为何?
还不是这莫少厌,自碧祺说了今日开工,就不肯走。这一直守在门口,叫顺娴如何当众多城侯公的面出府去,只得等所有人离府才得出去。
再看看这莫少厌吧,出府了以后那也是紧跟着乔顺娴,寸步不离啊。
头疼啊头疼,若让父亲知晓自己偷雇了个护卫,还是别家仙派的优秀弟子,这不定生出什么事来。
乔顺娴和蔼招手,对莫少厌道:“我不是同你讲过不必如此紧随着我嘛,你只暗暗保护就好。”
“这不是暗暗保护的?吾并未同别人讲过现在是受雇于郡主。”莫少厌轻扬下巴,尽管仍然绷着脸,但那样子属实是像极了求表扬的孩子。
这话还挺无言以对的哈。
又是一阵沉默。
快出的官道时,人越来越多。乔顺娴实在受不了了,对身后仅一步距离的少年剑士扯了个笑脸,看见他冷峻的表情又尴尬收回这笑,恭恭敬敬地拱手道:“那么请少侠离我远一点。”
说罢腾身向前了一两下,回头看莫少厌,眯眼比了比距离,满意道:“哎对!就那边吧,这么远就很好的距离了。”
莫少厌应答:“是。”
而后他便一直离乔顺娴有十步的距离,一直是这样。
人群中,有三人武行打扮,其中一人摸摸鼻子又指指前面乔顺娴,冲左边的人说:“这……郡主这样要不要告诉管家啊?”
乔一给他脑壳一击,说:“你傻不傻,大管家要是知道了不得扣咱们一项的钱!”
“他保护了郡主咱们不就少一项活了,轻松了不说,咱们还是照拿工钱。”乔三也想打乔二,但乔二抡起拳头吓唬他,又给他唬住了。
乔顺娴在前面逛街铺,吃茶买吃食,不时还给乞丐们,哦不,仔细想来,顺娴买的吃食皆是给了可怜人的。
唯一一点让百姓受不住的,就是“郡主不给钱”。
正常来说不给钱其实也没什么,基于安陵的风俗嘛,别人来帮自己的忙,应当以诚心和实物来感激,而不是钱财——这点从大家对待莫少厌一事上就有体现。
只是乔顺娴替人抱不平、打个架还挺拿手,这干起活来简直是帮倒忙的。关于务活上,大概就只有制茶这一技能,并且还不会其中的炒茶这一项。
安陵有句俗话说得好:有危险之时郡主就是最大靠山,没危险之时郡主就是最大的危险。
瞧瞧,小郡主帮生意红火的面食铺子和面,一盆面粉和完了只得一小碗面团,自己还觉得甚好;帮炒糖的铺子收客人的碟子和弯剪,老板还要当心她别伤着自己……诸如此类,在此不做列举了,保留各位看客对这位“道姑仙”的一些美好想象。
百姓和当地商贩都知道她也是好心来帮忙,只得吞声不敢言,暗自叫苦,郡主这样倒还不如直接给钱买东西走。
莫少厌跟在后面,任劳任怨给乔顺娴收拾尾巴。但通常是一帮完这家的活计,乔顺娴早不见了人影,劳累他在后面追。
就这么追追赶赶的到了自清观,与前院的道长略聊了一会儿,乔顺娴便请莫少厌一并入芦堂。
见面,乔顺娴先行介绍莫少厌:“这位是旗云山莫生道人的弟子,莫少厌。”
“前日里略有耳闻。”南桥抱手念慈悲,莫少厌亦抱手。
“这位便是南桥先生。”
莫少厌一听,当即抱拳齐额,行圆揖礼,道:“竟不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南桥先生……”
先生受礼,回少年剑士:“福生无量天尊。”
他起身,手中仍呈抱拳状,虔诚地看向南桥先生。原来那位主张不必塑修神女金身的南桥先生真的还在安陵,明明是与自家师爷同期出名的先生,想不到竟还保持着如此年轻的容颜。
见到了师父所敬仰的如神仙一样的人物,莫少厌双手一直都不曾放下。
这莫少厌自打一进来就神色紧绷,南桥以为他是太紧张,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孩子眼中居然写满了不安。南桥温和请他坐下,只略聊了几句平常话才得以让他放松许多,也并不过问他是如何受雇于乔顺娴,自有考量。
高俊英朗的少年剑士与南桥先生同在一处坐着,竟显得先生更加白皙年轻。莫少厌硬朗除去只有少年稚嫩之气,而南桥的少年感之中还包含历经岁月的沉稳。
先生实在太亲切,与他说话间已然没了紧张和不安。心境疏解了下来,有许多次,莫少厌几乎就要将心底的那桩秘密全盘道出,是理智和礼仪还让他抑制住了倾诉的想法。
又是一阵沉默,莫少厌认真地向南桥先生请教起经文和经义。
顺娴跟着有一遭没一遭的听讲经,大部分时间还是盘腿坐在池边陪池中鱼儿说话。
中午了,日头循例照高在头顶。淮若下了课过来,并捎了饭和精挑细选的水果。原本只想同南桥分享的食物,显然不够芦堂里那么多人食饱。
南桥只剥了颗丹荔尝,淮若就开始再分配了。
“郡主,今日你的饭没送来吗?可是我并不知你在此,我只能匀你一半,再多我可不够了。”边说着,将给南桥准备的小碗装满饭菜。
“我不吃也无碍的,只是请淮若道士可怜碧祺,这碗饭菜便与她好了。”
淮若将小碗给了碧祺,又转向莫少厌,给他一颗丹荔:“这位道友,我看你功力深厚,许是也辟谷了的吧!我还小,得吃饭的,你看……”
“小道友且食。”莫少厌拱手道。
南桥只是觉得小孩子贪吃,有关淮若护食的事从不加干预,只偶尔提醒莫要奢贪。
观外,乔三也买了饼回来。乔二接过饼,靠着观外的墙边吃边说:“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你们看,郡主给府衙垫了钱,府衙把钱赔给百姓;郡主又给莫少侠开工钱,等莫少侠把钱还给府衙,府衙再还给郡主……郡主这不亏了吗?”
乔三听明白了,也好像没明白,说:“那……郡主干嘛呢这是……”
乔二也叫自己说的有些糊涂了,同乔三嘀咕着:“就是,你说这郡主图啥啊?”
乔一只两三口便吞了饼,抬手一抹嘴,然后挨个给乔二乔三的脑壳一记掌,道:“你们管郡主?不好好跟着郡主,在这儿瞎寻思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