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后,卫小雅的化学、物理成绩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化学老师将卫小雅调到最后一排,让化学成绩好的学生坐在前排“物尽其用”。
卫小雅的新邻桌凡希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一姐,社会大哥的妹妹,经常会有校外人员来教室找她,上课的时候,凡希都是趴在桌子上睡觉,或者躲在垒起的高高书墙后面玩手机,下课铃一响,还没等老师宣布下课她便自顾自起身离开了,再次回到教室的时候总是一身烟味。
卫小雅无意中瞥见凡希白皙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罗列着好多伤疤,那纤细、白嫩、修长的手臂活像蛇一样让人惊悚,卫小雅赶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心疼地思忖着“混社会果然很危险,每天都生活在刀光剑影里”。卫小雅自知和凡希不是一路人,或者说她从小到大的朋友只有艾芮,其他人也都只是过客,所以她和凡希之间从来没有交流,像是彼此都不存在一样。
某个晚自习,老师大发善心把时间留给学生写作业,安静的教室里偶尔可以听到几声从外面树林里传来的蟋蟀声,深秋时节里,寂寥的蟋蟀声就像风吹落叶声一样让人凄惶。小雅对化学实在痛心疾首,她心里惦记着书包里的《茶花女》,纠结许久后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倾斜自己身体正想翻书包,余光瞟到旁边桌子上的猩红,条件反射地抬头望去——凡希正拿着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划拉着自己白皙的手臂,就像顶级厨师在熟练地切生鱼片。
卫小雅吓得呆住,不知该立刻叫老师,还是即刻阻止凡希的危险动作,凡希抬起眼皮轻蔑地瞟了一眼吓呆的卫小雅,傲慢地将食指放在水润的双唇,示意卫小雅不要声张。卫小雅别过脸不敢再看凡希,她觉得自己的手臂和心脏疼得厉害,仿佛自己的手正在被切开,胸口疼得像插了一把刀子,她用手紧握着手臂疼痛的地方,像是要使出全身力气才能将那疼痛压下去,抑或只有将自己的手臂抓得生疼才能分散些心脏的痛楚。
卫小雅从书包里拿出常备的创可贴写上“求你了”小心翼翼地递到凡希桌上,整个过程都没敢看凡希和那片猩红。
卫小雅经常在回寝室的路上遇到凡希和她的一众兄弟,校里校外的都有,尤其是在晚自习放学后一群黑压压的男生中间总站着一个妖艳又时尚的女生,他们一群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吞云吐雾、互换装备(身上的衣服大家互相换着穿)。卫小雅每次远远瞧见他们就低下头快步走过,靠近时总会响起一片哗然。
秋分过后昼短夜长,晚自习放学时已经是深夜了,天气也愈发凄冷。不知何时开始,卫小雅见到凡希一众人就会不禁意低头快步走过,今天凡希却破天荒地喊住卫小雅“卫小雅,我同学,大伙以后罩着点。”凡希直截了当便将卫小雅介绍了出去。
“凡姐朋友就是我朋友”一个男生应和到。
“这小美女我见过啊,以后大家伙儿就是朋友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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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小雅尴尬、羞愧、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像犯了弥天大错被拖去用最羞辱的方式凌迟致死,偶尔微颤着抬起眼皮也只是哀求地看着凡希,祈求她皇恩浩荡快饶恕了自己,她只想逃离这是非之地。卫小雅强装镇定、礼貌又冰冷地跟大家道别“谢谢各位好汉的心意,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姜楠,你送送她吧,我经常看到有男生在路上堵她。”凡希跟对面一个高高的男生说到。
卫小雅一个劲地摇着头拒绝“谢谢,但是不用了,我很快就到了。”。
“还是我送你吧”那男生附和到。
“真不用了,谢谢”卫小雅摇头说到,然后对着那男生深鞠一躬便转身将怀里抱着的书收紧束在胸口大跨步跑起来,她只想赶快逃离他们,她忘我地一口气跑了好远,直至看到眼前灯火通明的住宅楼才将悬着的心放下,安心地跺着步子,此时她涣散着的目光才再次聚焦,紧绷的神经才慢慢趋于平静。
“你安全到了,我就回去了。”刚才那男生的声音在卫小雅身后响起,卫小雅猛一回头——是他,是那天在窗户外面人群里的那个男生,是那个让她莫名着迷、莫名心颤、莫名害怕的男生。
卫小雅震惊、害怕又些许喜悦、甜蜜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撸着嘴轻声说“谢谢”,声音很小,很小,小得只有她自己和轻抚在她脸上的微风能听到,她莫名希望他也听到了,那样她就跟他说过话,有过交集了,虽然已经说过了,但那时她还不知道是他,她又不希望他听到,她出于本能地觉得他很危险,不能跟他有任何交集。
卫小雅望着他修长、孤寂的背影随着他那泛蓝、皱皱的牛仔裤裤腿下的白色板鞋一点一点模糊在住宅小区的白织灯光里。枯黄的树叶像翩翩起舞的蝴蝶随风而落,卫小雅的心也莫名跌落到尘埃,她莫名地想要追上去,想抱着他,就像此时怀里抱紧的书一样,紧紧地抱着他。
即便一直在对自己说不可以,但此刻的卫小雅知道那男生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她的防备撕得粉碎,将她冰冷的心温得柔软、脆弱,并将身体和灵魂都带走了,现在的卫小雅已经不再是那个完整的卫小雅,只是一个没有心的卫小雅,那颗曾经为自己跳动的心现在完完全全在为另一个人跳动,那鲜活的心脏只是寄居在她的躯体里,无情地消耗着她的一切,可悲的是她也得仰仗它才能存活。她的心为他跳动,只有她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