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寿宴
她的眼神飘忽,动作不停,思绪已飞远。
她知道南宫灀对她好,倘若她真的去找司徒流觞或者独孤遥报仇只会连累他。他是一国太子,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外攘内,他承载的是一国之老百姓的安危和生计,她如何能让他为自己的事情冒险分心?洺国的百姓对他如此寄托厚望,她怎能让他们失望?
她若要杀司徒流觞或者独孤遥,那完全是自毁式的人弹。即便她用功了一年,自知比起独孤遥,仍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而司徒流觞身为帝王呆在深宫,保镖无数,倘若说杀就杀不知死了多少次了。据她听说,一年来,完全掌握实权的司徒流觞已经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野心皇帝。
如果她死了,南宫灀会难过吧?
“喝!”丫丫用力甩去,长鞭脱手而出,磨破了手皮,血液绽出。
“嘶——,好痛。”她用手帕费力的包住了流血的手,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小心!”责备却温柔的声音响起,他将她的包扎的丑陋的布包掀开,细细查看。
两天不见,南宫灀脸色憔悴,颌下生出青青的短须。
他叹道:“我怎觉得像照顾女儿一般?总是要替你包扎伤口。”
丫丫被逗笑了:“你这一点点大还敢冒充人家爹?你羞也不羞?”
“羞什么?我们都这么熟了,在你的面前有什么可羞的?”他一边笑道,一边拉她往屋里去,熟练的替她上药。
丫丫伸手摸了摸他颌下的青茬,道:“欸,你居然长胡子欸,你好像才十七吧?怎么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像老头子?”
南宫灀的脸一僵,丫丫暗笑,果然连美男子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呢。
“你替我刮一刮。”他漫不经心道。
“哦?你们也刮胡子?”她记得谁说的,肌发受之父母,不能损毁来着?
“三十岁以前可以刮,三十之后不可以刮了。”
哦,原来如此,洺国是这样的规矩。
南宫灀净了面,果真拿来了刀片让她刮。她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没有刮胡子的油,丫丫想了想,找了点胰子,弄出点泡沫,这才下手,轻轻的,一下一下,刮得很认真。
刮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望着她,嘴角微微含笑。
“别笑,下巴会动欸.”丫丫嗔道,“小心刮破你的皮。”
他仍是笑。
终于刮好了,她长吁了一口气,左看看右看看,果然很干净。
“是否觉得你的相公很英俊?”南宫灀摸着下巴说。
没想到他也会自恋?丫丫憋笑。
南宫灀伸手呵着她的胳肢窝:“笑什么?不以为然么?”
丫丫陡然想起他刚才说的“相公”二字,不由得面红,左躲右闪的说:“人家又没说要嫁给你!少来惹我。”
“不嫁给我,你要嫁给谁?”南宫灀伸手捞过她安置在自己的腿上,依旧不肯饶她,咯吱的她无处可逃。她汗死了,真没想到这厮居然也有如此可恶赖皮的一面!
“饶了我饶了我啦!”丫丫求饶。
“叫一声灀哥哥来听。”他狡黠的笑道。
灀哥哥?她恶寒,想起一个主意,故意嗲声叫道:“小灀灀,放过我啦!”
南宫灀果真被雷到了,环腰抱着笑到岔气的丫丫,敲了她的头说:“你真是调皮。”
丫丫吐舌头:“你才调皮,自己耍坏还说别人。”
“还有更坏的呢。”暧昧而低沉的气息在耳边响起,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抬起,温暖而湿热的唇便覆了上来。
她没有动,腰被他箍的更紧,她放松了唇舌,当他的舌头伸进来的时候吓了她一跳。正要躲闪,却没有躲藏的余地,他的动作虽生涩却强势,霸道的吸吮着她的温软。
吻毕,她的头有些醺醺然,隐约听到他在耳边低语:“我只后悔以前不够坏,没有把你牢牢的握在手心里……”
窝在他的怀里,仿佛一个温暖的港湾。他对她这么好,让她心存愧疚。他有所察觉,她也是知道,更加汗颜,也为他的宽容而感慨。
她只为自己的私仇或许太狭隘太自私,也许她该好好考虑一下……
他的唇贴着她乌黑的发,低语:“我希望你开心点,你的事情总有一****会给你交代,现在时机未到,答应我,别伤害自己,别多想……开开心心的,就像你以前一样。”
她的嘴巴瘪了瘪,轻轻的“唔”了一声。
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使劲的蹭了蹭。
他低笑了一声,道:“怎的又感觉抱着一个女儿。”
“又瞎说!”丫丫挥起拳头打他,南宫灀笑了笑,握着她的拳头将她抱紧。
“小姐——”
鬼哭狼嚎的声音的响起,房门“轰”的一声被推开,瞬间,三人同时石化。
门口站着一个激动的黑丫头,丫丫立即认出了三儿,她高了,却仍是那副模样,一点儿没变。
“啊!”三儿很惊悚的惊叫了一声,“你们……”对着抱着紧紧的两人她没有一点电灯泡的自觉。
“你们都这样啦?”她大惊小怪。
我们怎么样了?丫丫黑线,顾不得久别重逢的喜悦,被她一句话雷到了,仿佛捉奸在床一般的感觉。
南宫灀急忙放开丫丫,整了衣服站起来,干咳一声道:“是我派人去接三儿过来的。”
这时候,管家才气喘呼呼的赶了过来:“少主,哎呀,我拦不住这姑娘啊,又听说是少主令人接来的,问了楚姑娘住的房间,就一阵旋风似的过来了。没……没打扰到什么吧?”管家瞧着两人,眼神怪异。
丫丫脸一红,理了理微乱的头发,白了管家一眼,跳起来同三儿来了个热情的拥抱。久别重逢的两人这才入了正轨,好生的寒暄了一番。
丫丫之前没有派人去找三儿有自己的顾忌,此时同她久别重逢,抱着丸子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可是一想到受害的楚凤,顿时心生惆怅。
三儿也得知了这个消息,那消息在去年司徒流觞回京后便传遍了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楚家倒了,于是识相的立即倒向了皇家,司徒迅速掌握了朝中实权。
三儿按照丫丫临走前的吩咐遣散了楚家上下,只留了人看宅子,幸亏自己也速速离开了,她离开的后脚皇帝便派人找她去宫中,若不是走的及时少不了关进宫里做人质。据三儿说,司徒流觞一直都在找丫丫,一年来没有放弃过。
三儿说有一次悄悄回楚府探望守院子的人,得知南宫灀在找她,她主动去联系了他在樾国的人,便顺利到了这里。
“小姐是打算嫁给南宫公子吗?”三儿直截了当的问。
丫丫愣了一下,照这种情势下去,似乎是理所当然。
“我来的路上,听见人家都说公子的册封大典在筹备,很快就是下一任的储君了。”三儿开心的说,“我总觉得,我们家小姐身份高贵,一定是可以嫁一个皇帝的,以前我想大约是嫁给我们樾国的皇帝吧,现在是不大可能,原来是要嫁给洺国的未来皇帝啊。”
丫丫噎了一下,问:“三儿这么开心,觉得嫁给皇帝好啊?”
三儿拍手,兴高采烈:“当然!光宗耀祖啊,还能载入史册呢。”
“和很多女人共享一个丈夫也好吗?”丫丫问出了心病。
三儿想了想,道:“普通男子都会三妻四妾的,皇帝当然会有许多女人,大家都知道。至于好不好,我想好不好结果都一样吧。公子对小姐这么好,以后小姐一定可以做皇后的,在所有的女人里就是最大的,这样不好吗?”
丫丫苦笑,果然,这个时代的女人绝不可能有那种觉悟的,她们无法想象一夫一妻的制度吧。偏偏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如何忍受共享夫君这种事?一想到南宫灀有无数个小蜜,她脑门上就冷汗涔涔的。
丫丫顺了顺丸子的毛,叹了口气高深莫测的说:“三儿,我的心事你是不可能明白的!”
三儿初来,有人陪伴,丫丫也乐得出去逛逛街。南宫灀派了影卫跟随,自己仍忙于公务无暇分身。
逛到京城驿站附近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吵闹声。丫丫同三儿一起去看热闹,居然又见到上次在山麓客栈的少年。
“这位公子,我们主公忙的很,你只一句话,我们如何能信?再说即便我们主公说过要做东道主,我们也准备了饭菜,为何你还如此不休不止呢?”驿站的工作人员无奈的道。
那俊俏少年气道:“你叫他来见我,要请我吃饭的是他,不是你!陪本公子吃饭,凭你?还不够格!”
驿站的人员登时气得七窍冒烟,一群人上来就要赶他们走。
这时,一位戴着面纱的姑娘出面阻拦了。
“灀公子的确说过这话,不如,我来做东吧。”那姑娘说。
“你又是哪根葱?”少年正在气头上,说话很不客气。
丫丫摘下面纱,微微一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少年两眼眯起,愣了一下,转眸笑道:“认识,怎会不认识呢?”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驿站人员乐得送瘟神,立即送出他们,自行忙去了。
“你跟灀公子好像很熟?”酒楼中,少年上下打量丫丫。
“熟到不能再熟!我们家小姐是公子的未婚妻,未来的太子妃!”三儿从旁边探出脑袋,很是鄙夷的说。她觉得这少年的眼神太肆无顾忌,眼中怀疑是想挖公子的墙脚,所以先要来个下马威。
“三儿住嘴!”丫丫喝止。
少年面色一僵,身后两个俊俏小厮更是气势汹汹的瞪着丫丫,像要吞了她一般。
“公子如何称呼?”丫丫礼貌的问。
“在下非媛,姑娘呢?”
“楚丫丫。”
两人聊了几句,似乎没什么话说。
少年的指节有节奏的在桌面敲着,不知想些什么。丫丫来只是替南宫灀履行一个承诺,如今请也请过了,拱手道:“我还有事,公子慢用,先走一步。”
少年微笑,摊手:“请便。”
三儿狠狠的白了他们三人一眼,跟着出去了。
三儿道:“那个叫做非媛的,怎么还擦了香粉?真是女里女气的。”
丫丫微笑:“管那么多做什么,只是一个路人。”
看着两人出门的背影,少年对小厮吩咐了一句:“去看看她们住在哪里?别叫人给发现了。”
小厮应诺而去。
另一个小厮问道:“主公,怎么办?这个居然是他未婚妻欸?”
少年微微一笑:“那又如何?我游历各国,也听闻过他身边常随一个女子,据说是樾国楚将军之女,楚凤已死,无人做主,形同丧家之犬,跟随南宫媒妁全无,身份低贱,你觉得她对于灀公子而言有多大价值?嫁了,也不过是个妾。”
“那是!主公尊贵无比,岂是那种晦气女子可比的。”
少年骄傲一笑,大有睥睨天下的气度。
丫丫想不到,这么快就再次见到了那个少年。
再次见到他是在洺皇的寿宴上,这一日宫中大摆筵席,丫丫在洛虹的陪同下也以朋友的身份加入了筳宴。洛虹温和,对她甚好,而洛霓看她的眉宇隐含敌意,和她不甚亲近。
参拜洺皇的时候,她只记得皇上高高的坐在宝座之上,灀坐在皇帝身边的侧座上,低头看着她。
这是她第二次见灀的父亲,第一次见他和蔼可亲,这一次却只看到隔着厚厚的珠帘,看不清珠帘后的那张脸。他的语气平静,不带一丝儿情绪。
她有些紧张,灀坐在座上对她微微点头,以示鼓励。
当乐声响起时,门口一阵惊讶,惊讶声中,她回头,便看到那个三儿曾谓之“女里女气”的少年,英姿勃发的长相之下,她却是个女子。丫丫这才知道原来非媛便是大理国皇女夜贺非媛。
她的着装极其隆重,灯光的照耀下,珠华环绕、雍容华贵,女子装扮的她俨然天生一股大家的贵气。
前不久她轰走了所有提亲的人,如今却出现在洺皇的寿宴上,人们开始饶有兴致的猜度,醉翁之意恐怕不在酒呢。
非媛带了贵重的礼物来敬献,言语谦逊和蔼,同丫丫之前看到那骄傲清高的模样如同两个人。等她看到座上的南宫灀时,眼眸顿时亮了,神采熠熠。这一切自是逃不过聪明人的眼。
洺皇波澜不惊的语气因皇女的到来而来着几分喜悦,轻轻摇晃的珠帘后,一双星眸熠熠闪耀。
“灀,皇女对此不熟,你替父皇代为招待一下。”洺皇吩咐,南宫灀诺然领命。
“还记得我吗?”非媛笑问,春风满面,俏脸如花。
南宫灀愕然:“皇女何出此问?”他之前并未仔细看此女的样子,再看觉得有些面善。
非媛假作生气,带着几分娇嗔道:“见你一面果真不容易。你答应我,倘若我来京都,你便做个东道主,谁知那话却是搪塞我的。”
南宫灀心中略略惊讶,明白她便是在山麓客栈的少年,她说自己曾经在檀香山见过他,他的确想不起来了。
“当初檀香山相逢,公子曾经救非媛于马下,公子果真忘记了吗?”她心中隐隐有点失望。
南宫灀恍然大悟,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南宫灀拱手道:“皇女远道而来,招呼不周,灀定会让人好好照拂皇女一行人,让皇女在洺国安心游玩。”
“真的?”非媛探头靠近他,两人只隔了寸许,她伸手在他鼻前轻轻虚点了一下,笑道:“你这次可不要再骗我了!”
南宫灀猝不及防,后退了一步,脸色微红,很是尴尬。
他拧眉,有些不悦道:“皇女……”
“非媛!”她打断了他的话,笑道:“你该叫我非媛,这样我才能叫你“灀”啊!我去那边看看,别忘了你说的话哦!下一次,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