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雪回到家时,父亲燃超意外的正襟危坐在客厅,面色凝重,少有的清醒。
燃雪没有理会,径直的就往自己房间走。
“你站住。”燃超冷冷的呵住燃雪。
“这几天你去了哪里?”燃超继续问。
燃雪顿了顿,不说话。进了自己的房间,把身上背着的大提琴端挂在房间的墙壁上。
面对燃雪的不理睬不回应,燃超坐不住了,起身,大跨几步,迫在她的身后追问:“你卖了老宅?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燃雪不愿他踏进自己的房间,抵在房门口和燃超正面相冲:“你关心过吗?那是我外公外婆留给我的,与你无关。”
一句“与你无关”如一把巨锤砸在燃超的胸口,心被碾压的稀碎。
他的情绪无常,此刻正处在爆发的边缘。
燃雪扯动嘴角,讽刺的说:“这不是称了你的意么,有钱给你去喝酒找女人,我也不用再为你那些破事每天焦头烂额。”
“你说什么。”燃超抬起手,一巴掌重重的打在燃雪的脸上。
她的脸立刻红的渗人,好似鲜血就要从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喷发出来一样。燃雪抚着脸,双眸凛冽似一道寒光,冷笑了一声:“这一巴掌打得好,你准备还要怎么打我,今天都使出来,我都受着。”
燃雪就是故意要和他硬碰硬,挑了火,丝毫没有服软。
那一夜,燃超发了狠的抽打燃雪,本就冰冷的身体被皮带抽打到僵硬。冰冰凉凉的眼泪划过脸颊,落在手背的伤口上,沾得生疼,燃雪却一声不吭。
她没有躲也没有反抗,似乎甘愿接受这些惩罚。身上痛得厉害了,心里的痛或许就会被隐藏。
昨晚上燃超发泄完心中怒火后摔门而出,至今未归。估计又是一夜的寻欢作乐,肉体腐败。
昨天在回W城的路上,燃雪已经把二十万汇入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账号,他信守承诺不再起诉燃雪的父亲。
不知道是痛晕了过去,还是终于松了口气。燃雪昨夜竟然睡得很安稳,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窗外亮晃晃的阳光唤醒了燃雪,她扶着床沿,支撑着身子爬了起来。索性是冬天穿的衣服够厚,除了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抽打的鲜红之外,其他部位缓了一晚上也没那么疼了。
燃雪还在屋里换衣服,耳边隐约传来风铃叮铃作响的声音,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屋子里静悄悄的,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却如水滴落在玻璃上一般清晰纯净。
原来,这个声音是真的。
难得的好天气,燃雪穿了条连身针织长裙,外面又披上了一件米色大衣外套在身上,憔悴的脸上添了几分暖色。
走出屋子,只觉得不对劲,但是一时间说不上来什么地方发什么了变化。燃雪循着声音的来源,绕到了屋后。
燃雪几乎被眼前的景象所惊住,清澈碧绿的一片,是这世间上燃雪所见过的最纯净的颜色。干涩的眼底一瞬间湿润了,竟然比清晨枯草上的露珠还要晶莹剔透。
屋子外原本像蜂窝煤一样高高摞起的啤酒瓶,此刻一个个首尾相连、凹凸有致的配合在一起。酒瓶上的包装纸被褪了个干净,锃光瓦亮的酒瓶,被强力胶粘成足足有半面后墙那么大的大提琴形状。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才能完成得如此生动逼真。
一串铜铃挂在“大提琴”的琴头上,自然垂落,风一吹,铜铃碰撞在玻璃上,发出无比怡然的铃声。再抬头一看,一条五色彩旗连接着两边的屋檐,迎风飘扬。那是来自遥远的香格里拉的祝福,梁昭暮把它挂在燃雪抬头就能看见的天空,正如他在身边一样,庇护着她。
在燃雪视线平齐的高度上,一张插在“大提琴”中间,闪着金光的卡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燃雪伸手取下。
“我心中的日月,生日快乐!”几个修长、稚嫩的黑色字体落在卡片上。燃雪心头一颤,眼泪悄无声息的从滑过脸颊。
她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那是一种震撼。前所未有的,被爱的震撼。这个世界上,她知道,只有梁昭暮才会给她。
在外人眼里她是冰冷的雪,那梁昭暮就是那一缕消融冰雪的阳光,只为温暖她而来。
燃雪把家里能用的椅子、凳子都搭在了一起,爬上屋檐。把五色彩旗取了下来,小心折好,放进了自己的大提琴盒子里。她又忍着浑身的痛,从后山劈了一捆荆棘条来,把后院围住。
只有这个地方,她不允许任何人闯入。属于他们的“秘密”,这一刻她要拼了命的去守护。
梁昭暮一觉起来彻底的感冒了,妈妈很纳闷怎么多加了一床被子还是着凉了?
梁昭暮半夜溜出家门,借了卖凉皮家的三轮车。摸着黑,载着伸缩扶梯、十几灌强力胶、打磨纸和捂在怀里的五色彩旗,一路颠簸的到了燃雪家。见家里没有开灯,四周寂然无声,梁昭暮心想燃雪肯定还在水乡没有回来。再从燃雪的点滴信息中,得知她父亲是个经常夜不归宿的醉汉。梁昭暮便放心大胆的开启了他的“伟大工程”。
燃雪又饿、又痛、又困,几乎是昏睡在床上,一晚上竟然丝毫没有听到屋外的动静。
梁昭暮头上戴着从工程师表舅那借来的安全帽,微弱的灯光下,蹲在地上把啤酒瓶上的包装纸一张张耐心地撕下,再用打磨纸打磨光滑后,才满意的挪到屋后。就着他拜托表舅画的图纸,像拼图一样,专注认真的,一小块一小块的将“大提琴”拼好。
答应了邻居,要赶在天亮之前把三轮车还回去给他们做生意。梁昭暮一刻都不敢停歇,集中精神时,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密汗,啤酒的味道又染了他一身。天已经麻麻亮了,梁昭暮取下安全帽,衬着玻璃瓶反射出来的光,发觉自己头发乱糟糟的,到真像个宿醉的醉汉。最后,爬上伸缩扶梯,挂好五色彩旗,大功告成。
其实那五色彩旗才是他最想送她的生日礼物。又怕她发现不了后墙的这个“秘密”,还特意挂上了铜铃,借着风,用声音提醒她。
念及至此,燃雪心头一震。梁昭暮因着她的性格、习惯,把他所能想到的一切都已经想到了。
这样的他,还有谁能代替?
梁昭暮从陈康那查看信息簿时,留意到了燃雪的出生日期。回水乡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要送给她一份怎样的礼物,才能够让她忘记那些悲痛的事情。
既然那些刻在骨血里的过去无法忘记,那就把这个世界上对未来最美好的祝福,连同她的梦想一起,交握在她的手上,一起向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