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堂堂素志不能与人言——他想从商。从小养在外公跟前受其陶染,外公经商时所看到的“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那外面的世界、各种各样的人、不一样的秀丽山河……是他无比向往的,他一点都不喜应付轩裳珪组,可他作为韦昭训长子,韦昭训在朝为官几十年,怎会容许自己长子做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商贩?
他们京兆韦氏,世代为官。十五年前韦后专擅朝政,形成专政党羽。圣上与太平公主发动政变,韦后党羽被全数诛灭。韦后被株连九族,独外戚韦廷德因在广州担任节度有功,圣上只收回旌节。
韦廷德是他们的祖父。祖父性孤僻,但他敬重祖父。若不是祖父当日手持旌节、帝阍之上,自称“远诚畏死,辞服于上!”,并承诺“所谕世族之祸,定承教止损焉。”立下永不回长安的誓言,他们这一脉难以保全。
老宅地形布局上呈现“丰”字分枝,祖父膝下两二一女,老宅左侧为长子韦善长的衍生家室,他杨意不逢、仕途不顺,最后开起了私塾教书、偶尔也卖字画润笔;右侧是二子韦昭训家室,现任韶州司马。他的正妻是韦予母亲邹氏,三品滕其侯的独女济清县主,何等的金尊玉贵;侧室是韦堂堂生母沈氏,富有商贾之女;良妾韦芸娘的生母是曹氏,余下都是没有子嗣的偏房贱妾,上不得台面。
宋妈曾问年满三岁的韦予更喜欢他还是韦芸娘,韦予毫不犹豫回答韦芸娘。韦堂堂忘了自己被气哭,足足不理韦予三天,也忘了韦予对他笑一下,他又屁颠屁颠跑去逗她。
父亲为他请来中举的饱学鸿儒,他却像块乱点头的顽石,只盼着日后从商远游,看着成日随邹夫人出府疯玩的韦予,心生羡慕。他母亲沈氏娇柔温美很得父亲欢心。母亲却总不满,成日在他跟前说韦予和邹夫人的谰言。听得多了,韦堂堂对韦予的态度也发生转变。韦予吃软不吃硬,对韦堂堂更是恶劣,两人关系也愈发僵持……
长辈们都是敬畏祖父的,不扰人清净。独见识短的小辈听信谗言,惧井魄院如猛虎。韦堂堂看着走进院子的韦予的小小背影,淡淡一笑,那丫头怕是早就想瞧里头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