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补救
今天,出奇安静……
员工少了一大半,剩下的几个每个人都很忙的样子,脸色如昨晚莫天凌般铁青。
夏依橙凑过去打个招呼,没人理她……
他们专注的忙自己手头的工作,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问题。
正在失望时,陆谦走过来,夏依橙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扑过去。
陆谦见她过来,眼中露出欣喜,拿出准备好的录音笔递给她。
夏依橙微愣,伸手接过来。
“这是什么?”
“是录音笔啊!”陆谦笑呵呵的回答。
“我知道是录音笔!”夏依橙不耐的说,“我是想问你,里面录的是什么?”
“啊!差点忘记告诉你了!”陆谦忽然想到般的拍额头,说:“工地出事了,四十名员工从五楼跌下来,死伤惨重,录音笔里面录的是其他工人的证词,是我通过一晚的努力收集到的,还没有来得及拷贝,正好遇到你了,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他笑的谦虚谨慎,夏依橙被这笑容搅得心烦,低头看着手中的录音笔,思绪牵扯回到昨晚。
忽然明白莫天凌为什么那么紧张了……
莫氏集团是房地产业龙头老大,在业界很有明望,每开发一处地方,都会请当红明星代言,媒体老早就想采访莫天凌,都被他拒绝了。
正因如此,莫氏集团在娱乐媒体眼中才更加神秘,现在工地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定会有很多媒体蜂拥而至,争先抢后的报道。
四十人的死伤不是小数目,如果确定是公司的事故,莫天凌会陪偿很多,还会对公司的名誉造成天大的损坏。
“想什么呢?”陆谦见她低头不语,轻轻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你没事吧?”
“没事!”夏依橙摇头,“目前死伤人数统计出来了吗?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事故发生吗?”
“死了十六个,重伤五个,轻伤十九个,事故原因还在调查当中,以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很可能是公司的原因……”
陆谦坦白的说,眼睛暗淡下去,“公司为四十个员工做了检查,没有喝酒和神志不清的迹象,初步估计是公司安全没有做到位!进一步的结果要等总裁的统计……”
“如果事实证明,真的是公司原因,会怎么样?”夏依橙忐忑的问,心里扑通通的跳。
同样的事情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演,当年爸爸就是这样去世的,现在莫天凌也……
“会破产!”陆谦坚定的说,“如果是公司原因,会陪偿很多,公司财务上没有问题,但形象会因此大打折扣,媒体会借机炒做,总裁得罪的那些公司老总也会落井下石,到时有关部门会介入调查,工人会很难招,地皮也很难买到……”
“我知道了……”
夏依橙定声说,身体僵硬,手里紧紧握着录音笔,脸色苍白的可怕。
事情远比想像中严重,虽然在心里备好了无数可能,但陆谦说出来的显然太过严重,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了的。
莫氏集团是爷爷一生的心血,他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这里面来,为了莫氏,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逼着莫天凌娶自己。
莫天凌性格偏冷,对人严格,很多老员工在他上任后都被无情的辞退了,爷爷听说后伤心不已,希望借由夏依橙温暖的性格,让莫天凌明白,治理一个公司的基本不是绝情,而是重情!
“叮叮叮,叮叮叮……”陆谦的手机突兀的响起,打乱她的思绪。
陆谦拿起电话看了看来电显示,急忙按下了接听健。
“总裁……”
他恭敬的叫了一声。
“是……好的……”
他对着电话不住点头。
只是看他的表情,夏依橙已经猜到了电话是莫天凌打来的。
“好的……我马上就去!”
他合上手机,对着夏依橙温和的笑了笑,“工地还有事,我先走了,保管好录音笔,等总裁回来时交给他!”
“放心吧!我会的!”
夏依橙紧紧握住录音笔,回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目送陆谦走远,胃里一阵翻涌,夏依橙匆忙放下包包和录音笔,捂着胃跑进洗手间。
过会儿,她拖着苍白的面色走出来,脸上是疲惫的倦怠。
胃病一直没有好,从十岁开始,从那个可怕的下午开始。
时间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它轮流转动着,会把恶运带给每一个人。
十年前,夏依橙的爸爸如莫天凌一样,是一家上市公司总裁,虽算不上这个行业的龙头,却也是小有名气。
那时的她算得上是名门千金,妈妈和爸爸的感情也很幸福。
只可惜好运不长,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公司突然发生了意外,员工接二连三的跳楼自杀,媒体争相报道,同行齐心打压,公司内忧外患,连员工都招不到。
就这样,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从数十亿资产变成负十亿,爸爸妈妈不堪压力,纷纷自杀。
一家三口的幸福到此为止,夏依橙与奶奶来到夏安村。
悲伤如梦魇一般笼罩在她心上,胃病正是在那时候落下的。
永远不会忘记,爸爸妈妈死后,她被债主抓去关起来,一关就是三天,没有饭没有水,饿晕了一次又一次,若不是奶奶报了警,可能会死在里面。
本以为会把这些通通忘记,然而又被同样的情景勾起了回忆。
夏依橙捂着胃一拐一拐的走出洗手间,拿起桌上的包包准备去找莫天凌。
这时,莫天凌突然推门进来,径直走到她面前。
他脸色苍白,看得出来一晚没有睡好,无光的眼睛略显疲惫,冲夏依橙伸出手,声音沙哑的说,“录音笔给我……”
“好!”夏依橙应了一声,低头在包里翻找,没有找到!转身又去办公桌上翻找,也没有找到!
“奇怪,明明就放在桌子上了,怎么会不见呢?”她自言自语的说,手上动作未停,依旧在翻找着。
“不用找了……”身后突然传来凉凉的女声。
夏依橙下意识停住,转过头,白纤纤一脸得意之色,笔直的站在莫天凌身后。
她冲着夏依橙抛了个白眼,媚声媚气的对着莫天凌说,“天凌,我刚刚看到夏依橙拿着录音笔去洗手间了,她一定是将录音笔丢掉了!”
“我哪有!”夏依橙急切的解释,“我去洗手间是因为胃难受,好端端得干嘛要把录音笔扔掉呢!”
“没有?”白纤纤半信半疑的斜睨她,眼中露出隐不住的鄙夷之色。
“你说你没有?拿出证据来啊,把录音笔交出来,我就相信你!”
“我当然没有!”
夏依橙气呼呼的说,弯下腰在地面翻找。
“天凌!你看吧,她都找不到,一定是扔进洗手间的马桶里了!”
白纤纤娇媚的搂过莫天凌的手腕,阴阳怪气的说,“早就听说总裁夫人和总裁感情不好,她一定是故意报复你,才会把录音笔扔进马桶!”
莫天凌不耐烦得甩开她,拉起夏依橙冲进洗手间,来到洗手池看了看,没有!
来到垃圾桐旁边看了看,也没有!
最后,他来到马桶边,一只精致小巧的录音笔,周边是闪亮的红色,静静的躺在马桶的排水眼,清冷的凉水在周围浸泡着,流动着。
夏依橙飞快的扑过去,不顾脏乱,急忙将录音笔捡出来,拿出手帕反复擦,擦干后打开开关,扩音器中发出嘈杂的声音。
“我……”她木愣的站着,神情略显狼狈,“真的不是我……”
“是不是你你心里清楚!”白纤纤鄙视的白了她一眼,做作的掩住鼻子,“咦……好臭喔……天凌……我们走吧!”
莫天凌甩开她。
“要走你自己走!”
“你……”白纤纤气急,伸手夺过夏依橙手上的录音笔,重重的摔在地上,脚步跟着踏上去,夏依橙急忙扑上去,伸手捂住录音笔,白纤纤的脚不偏不倚的踏在上面,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莫天凌一把扯住白纤纤的肩膀,很不绅士的拉着她,隐怒的脸上一触既发。
“别再闹了!”
他怒吼道,声音震耳欲聋。
白纤纤从未见到他如此激动过,吓得愣住。夏依橙趁机从她脚下抢出录音笔,心疼的擦试几下,小心翼翼的放进包里。
“算你狠!”
白纤纤气的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去。
冷清清的洗手间内,只剩下莫天凌和夏依橙两个人。
“我……”夏依橙迟疑的开口,“真的不是……”
“你是白痴吗?”莫天凌青筋爆跳打断她,“录音笔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好好保管,你知道它多重要吗?你知道事情多严重吗!”
夏依橙自疚的低下头,紧抠的手指关节开始泛白,耳边鸣鸣作响,听不清莫天凌的指责。
真的不是她,她只是去了洗手间,她只是怕自己不小心将录音笔掉进洗水池,才会把录音笔放在外面的。
她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录音笔会出现在马桶中,为什么莫天凌会来的这么巧,为什么他不肯相信自己的话。
“算了,我本就不该指望你!”
莫天凌最后一句话清晰的飘进耳中,重重的击在夏依橙心上,她木怔的抬起头,对上他疲乏的眸子,清澈不见,幽怨凭生。
“对不起……”
她不知该说什么,脑中一片迷茫,只能不住的点头道歉。
如果自己的道歉会让他觉得好受些,她愿意一直对他说,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有用吗?道歉有用吗?就算我天天跪在门口和那些受难家属说对不起,事情也不会就此平息……”
莫天凌平静的可怕,连夏依橙都觉得无比陌生,良久,他叹口气,转身打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去。
“我……”
夏依橙还想喊住他,却见他冰冷的回眸,眼中是深藏不露的复杂,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重重的摔上门。
洗手间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哗哗的流水声充斥着耳膜,汇聚成眼泪从眼中流出来,苍白的面色被泪水冲刷出两条沟壑,纤长的睫毛上挂着莹莹泪珠。
夏依橙哭了,忘记是第几次被莫天凌惹哭,只知道这是唯一一次没有怨恨只有心疼的哭泣。
身体无力的滑落,瘫软在冰凉的地面,晶莹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滴在瓷砖上,发出清脆低缓的声音。
门突然打开,带起一阵凉风,夏依橙满怀希望的抬起头,正见到安琪诧异的眼神。
“小橙,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她大呼小叫的跑过来扶起夏依橙,不由得更加奇怪,“小橙,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夏依橙拼命摇头,泪水如瀑布般的向下冲刷,梨花带雨的表情惹得安琪一阵心酸,声音软了下来。
“小橙,想哭就痛快的哭吧……”
安琪心疼的摸着她柔黑的长发,轻声安慰,“哭吧,哭过就好了……”
一样的夏夜,不一样的繁星,乌云严密的笼罩着夜空,月亮的光透不出来,只有两旁的街灯,扩散出凄怆的光芒。
已经出了白胜集团大楼,莫天凌的心情却是没有好转,心里堵仿佛堵着大石,压得他透不过气。
照片上的人确是方白无疑,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则是今天受难者之一。
照片是谁拍下来的他并不知道,只知道今天中午收到快递时,那清晰可见的四个字:你用的到!
是的,那是一份匿名快递,发件人的姓名一栏上写着必须品,收件人上写着他的名字,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方白与受难者见面的照片,虽不能作为证据抓住他,却可以用来吓一吓他,免得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捣乱。
电话铃声急促的响起,打断莫天凌的思绪,短暂的放下了照片的事,从容的接起电话。
意料之中,电话那头是陆谦急切的声音。
“总裁,警方要求公司提供受难者家属的录音口供,但录音笔已经坏掉了,怎么办?”
“你告诉他们,明天一早我会把录音送过去!”
莫天凌一如既往的平静。
“真的吗?”电话那头陆谦一阵欣喜,“总裁已经把录音笔修好了?还是总裁已经留了备份?”
“没有!”
“那怎么办,我们不是惨了吗,受难者家属的资料不全,一家挨一家的找……”
电话里陆谦喋喋不休的说,听得出来,他是真担心。
啪……
莫天凌合上手机盖。
夜晚恢复了安静,乌云散开一些,月亮挣扎着从黑暗里挣脱出来,朦胧洒下一些光。
夏依橙踩着光,一步三回头的走在黑矿矿的街道上。
在漆黑安静的环境中,人都会因为恐惧心里不停回头,越是安静,就越觉得紧张,总认为后面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回头看看才会安心。
已经是第四家了,夏依橙站在蓝色大门前,疲惫的舒了一口气。
把录音笔被弄坏后,她拿出了全部积蓄重新买了一只,颜色款式全部一样,只可惜里面的录音没有了,要重新录一遍才行。
还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查到了受难家属的地址,因为是农民工,大多生活在郊区,用个两个小时仅找到三户人家,面前的蓝色大门是第四家。
照这个速度,怕是要找两天两夜吧!夏依橙苦笑着敲门。
咚咚咚……
连敲了好多下门内都没有反应。
“有人吗?我是来录口供的……”
她扬声提醒,侧耳附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见里面没有动静,犹豫的推开门。
门后是狭长的走廊,黑黑暗暗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摸索着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原地又唤了几声。
“有人吗?”
“人都不在吗?”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声音很轻很快,不细听根本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