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皇帝对诺海的处置非常轻,但可以说是羞辱了,毕竟一个皇帝惩罚臣子写退婚书,君臣争一个姑娘,是个多大的笑话。
这场君臣之间的争端,全德皇帝还在的时候就有过纷争。那时候明和皇帝还只是太子,在全德皇后的梵音大宴上看中了凉州刺史的独女方闲,强取为妾。但方闲与诺海的独子诺伊早先是有婚约的,若不是因为皇帝几次病重,二人早已结为夫妻。
方闲身不由己,也不知宫外光阴如何,只心心念念一心求与诺伊团圆。只可惜明和皇帝像是着了魔一样与诺氏争执不下,几次三番威逼利诱,要诺氏写退婚书。连全德太后都说,明和皇帝在方闲一事上,真是丢尽了天子颜面。
奈何诺海的独子诺伊,不争馒头争口气,宁死不写退婚书,说退婚书与劝降书一样,代表了一种退让。他说自古明帝贤君都知爱惜自己的臣子,若明和皇帝昏庸至此,不如听天命赴黄泉,还值得一些。
这孩子自小不知道跟了谁,骨头和脾气一样硬,为人刚正不阿。父亲自从殿上反驳皇帝后,就被各种莫须有的名义召回金都,削去官职,父子二人被软禁在京,不知外面光阴几何。
诺伊闲来无事,便做《禾黍歌》一首:
筛选禾黍粒粒,春分春雨得意。孩童错珍纸鸢,牧童削笛绿竹。
黄鹤催种早熟,归家尽听鹧鸪。继而禾黍犁犁,惊蛰雷霆发怒。
黄牛耕耘低眸,草履麻袖带露。枯发童稚新妇,废寝忘食出入。
阡陌归疾来速,只为几尺薄土。继而禾黍离离,夏至渐至未至。
农夫星月追逐,几茎能盛心腹。启明星辰带路,紫薇正中普度。
禾黍既成稻谷,南望归雁如图。珊瑚算尽旧簿,舟破艳阳天都。
夕阳听遍落杵,栖霞路过破渡。任它几多风雨,赶我三分日出。
喜得禾黍存贮,苇席新编出库。官府舟县恶俗,立等纳税五出。
难把东墙拆解,借得西墙填补。拼得万分踌躇,落得几斤辛苦。
深宫不见黄土,金玉未惜禾黍。财主但知农夫,真身不经寒暑。
过夏匍匐三伏,经冬难撑柴疏。稚儿卧捡遗薯,巧妇难为蒸煮。
渔夫转叉仓促,樵哥挥斧小树。青丝日夜转枯,效劳不分朝暮。
上奉几旬老母,下顾周岁毛犊。前后相拥手足,期年未曾果腹。
丰年祭拜灶壶,犹嫌买贵纸烛。遥望紫薇南部,灯火阑珊天幕。
朱门酒肉遗骨,更新但听吩咐。酒池肉林银湖,金玉锱铢美妇。
夜夜笙歌新曲,日日升平起舞。惟愿长久享福,未能过手甘苦。
三六九等国土,贫贱富贵种族。上不效忠国故,下不体恤乡户。
金玉勉撑门户,吞噬个中财富。国愁民情难顾,不僵之虫百足。
树大难容猢狲,国富最仇寄虫。俭以修身养国,德以正性感悟。
能参禾黍之苦,能吃禾黍之俭。能拜禾黍之劳,能悟禾黍之道。
能怜禾黍之人,能修禾黍之身。春夏不争雨露,秋冬不惜果谷。
报以草木之心,汲取自然满足。知晓粒粒辛苦,人种不分贫富。
三粒米谷佛祖,残羹剩饭踟蹰。人贵在于珍重,国贵出于勤俭。
敢劝少年同路,共能惜之禾黍。
谁知有那别有用心之人,竟擅自减去字句,说这歌乃是讽刺当今圣上执政不妥,告到尚书台。
只可怜诺海父子二人,就此身赴黄泉,竟不知是为了何故,死的不忙不白。
诺海父子二人的死讯传至定西将军府,只把罗三丰如中箭般击倒,三日都不能起床。罗念成守在父亲身边,只觉得父亲一瞬间苍老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