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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无奈,郭岐只好又转身望向悬棺上头,想让父亲帮忙拿个主意。可哪料郭敕依旧如前,凝看着棺中之物纹丝不动,似底下混乱的战斗与他毫不相干。郭岐大喊了数声父亲,想唤醒他,但仍是冇有甚用。
而就这间,尸鬼源源不断越来越多,致使得将卒们很快陷入劣势。慌不择乱中,许多蒸笼大锅更是被无情打翻,里头那被蒸熟了的孩婴登如瓜果滚落。尸鬼见之蜂拥而上,如狼似虎般争吃开来。
这撕扯去一只手,那撕扯去一颗脑袋,放在嘴巴里吧唧吧唧吃得欢快。或是因了孩婴过嫩,故连骨头都不吐丢半根。
凡见此幕者,皆头皮发麻,惊嗬惶恐。郭岐看得震怒,暗骂轩辕人真是残忍,竟把如此多的孩婴被蒸了不说,现在居然还葬身于尸鬼之口。于是乎的,抡起太祖便疯了似的劈杀开,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
就在郭岐杀得眼红之际,突然听到上方的郭敕大声喊了一句:“岐儿,快把你手中太祖扔给我。”
郭岐抬头望去,见得自己父亲已醒,心中甚喜。愣怔间,虽不解郭敕为何要太祖,但还是使出浑身气力扔了去。立,太祖璇飞陡上,不偏不倚落在郭敕手中。紧接着,就看到郭敕二话不说,举起太祖便朝着悬棺之中狠狠刺了下去。
登时,先是听得一响唳叫从棺材当中发出,极其刺耳,如鬼若魅。凡听见之人都不禁丢掉手中器刃,捂住自己耳朵。然其之后,那些尸鬼也跟着发出唳叫,如猴子被活生生敲破脑盖。
再然其之后,那如浑厚钟声、牛哼、鹤唳、狼嚎、虎啸、象鸣、鲸叫掺裹在一起的唳叫亦紧跟而至,是龙。但不同往前的是,这龙的唳叫甚是悲绝凄哀,似自己孩子被人挖心掏肺那般。
刹刹间,三种唳叫灌彻于耳,震刺得人头疼欲裂,纷纷倒于地上滚来滚去,郭岐亦不例外。而郭敕则强忍着疼痛抽拔出太祖,面色扭曲间,开始‘噹噹噹’挥砍那手臂粗细的大铁链子。就在将断之时,郭敕紧忙跳过去抱住,顺势荡了下来。
与此同时,尸鬼突然变得更加残忍,疯了般如魔杀戮,被刺得连站都站不住的将卒们,很快就丧生大半。与此同时,皇冢忽又地动山摇起来,伴着‘轰!轰!轰’的震响,似乎是那些龙在猛撞石山。
幸在些许后,熟耳的箫声不知从何处传了来,飘荡于整个皇冢。很快,空中悬棺里的那怪唳就渐渐消没了,还有龙唳亦散。
将卒们痛楚刚刚褪去,就纷纷重新捡起器刃与尸鬼杀打开来。郭岐因太祖给了郭敕,便随意反手抓起一柄战刀,准备抵挡。而这柄战刀先因前不慎掉在了碳火里,故此间刀刃已被烧得通红,在昏暗里格外显眼。
惊郭岐于意料之外的事是,烧红的战刀刚刺进尸鬼体内,尸鬼就浑身冒出绿火,唳叫着化成渣灰。怔愣之余,郭岐再一想之前那只被烧了尸鬼,登明白了火可以杀死尸鬼。
当即的,郭岐冲着将卒们大喊道:“尸鬼怕火!尸鬼怕火!快把这些锅炉推翻,用碳火烧死这群杂碎!快!”喊着,反手一刀砍掉了另外一只尸鬼的脑袋。还不等落地,头与身子就冒出绿火,化成渣灰。
眼见耳闻者,纷纷三五成群推翻锅炉,用碳火去焚燎尸鬼。才不大多会儿,皇冢就变成了一片火海,将所有尸鬼焚烧殆尽。
遂,在郭敕郭岐与唐苛带领下,众将卒终于得生,逃出皇冢。刚出墓道口,郭敕先是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接着看到彭罡与那些狗奴才靠在岩石之下,双手捧着肉干如狗嚼吃。
再接着,就看到一块高高的岩石之上站着一个人,他仅约有九岁,手中捏着一支被鲜血染红了的红箫。此间,他正用深邃如渊的眼神看着郭敕。而郭敕亦用深邃如渊的眼神看着他,只不过很快的,郭敕眼中就显露出无穷的憎恨与杀意。
但就这时,突然又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声响,众人寻声看去,见得是那昆芒雪山上发生了雪崩。轰隆作响间,雪花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轩辕城,似要将其完全吞没。
郭敕等人爬上石山高处,朝下看去,见得整个轩辕城内烽火狼藉,到处都是尸鬼蹿行。那二十三条巨龙仍在天上绕着轩辕城盘飞,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举止十分怪异,令观者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郭敕并没心思去搭理这些龙,因为轩辕城中还有众多将卒没有逃出来,此间正在与尸鬼拼死械斗,场面十分之惨。种种幕幕看得郭敕咬牙切齿痛心疾首,不由得狠狠一拳打在旁边石头上,皮破血流却不知痛。
郭岐忍着各翻酸楚,上前安慰说:“父亲,我们走吧,雪崩临近了。”话刚罢,大雪就倾覆掉大半个轩辕。
郭敕黯然神哀,咬紧牙关转身欲走。却这时,唐苛忽喊了一句:“大都督,你看!”立,郭敕闻声回头看去,见得天上那二十三条巨龙,居然迎着高大无比的昆芒雪山撞了过去。登间,地动山摇,引得雪崩更大。
众人被震得摇摇欲倒,争相扶着石头才稍稍站稳脚跟。而就此间,神乎其神一幕忽惊乍而现,那二十三条巨龙在撞至昆芒雪山后,竟相继化作一枚枚闪着异光,耀眼夺目的珠子,飘于空中。不大,如天上星宿,北斗。
彭罡在狗奴才的搀扶下挤出人群,眯着眼望了望,问:“这是什么?”结果无人回及他,因为这也正是其他人想问之问。
打量许久不见答后,郭敕眉头紧皱,看向了此间他最不想看到的一个人,阿耨。这时,阿耨正站在唐苛前面,满面古井无波。不过准确的来说,阿耨是被唐苛押视着,郭敕怕他又突然消失不见。只不过不同的是,只有视,没有押,唐苛未对阿耨动粗,连捆绑都冇。
郭敕忍着满腔怒火,道:“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当然,如果你仍不相信我会杀了你的话,那你大可继续沉默不语。”话着,捏紧手中血歌,从双眼中透摄出的凶光令观者望而生畏。
阿耨亦看着郭敕,仍是平静得出奇,丝毫没有惧怕郭敕的神情,哪怕仅仅半丝半点。愣后,风轻云淡说了一句:“龙死了!”罢,双眼刹变得深邃如渊,叫人琢磨不透。
郭敕追问:“然后呢?”顿了顿,又说:“你应该知道我想听的不止这个。”
阿耨咧嘴一笑,转头看向那些异光珠子,说:“龙灵!龙死之前会用尽所有气力化作龙灵,若得机缘,那么便能浴火重生。”
众者听得惊疑,一时不知该何语。而就这时,阿耨咧嘴一笑,似是郭敕等人这番反应已在他意料之中,顿,又接着话道:“当然,轩辕曾有过如此一个传说,说只要吃了龙灵,那么就能得以长生。”
众者皆惊,疑道二字:“长生?”遂,纷纷嘀嘀咕咕,交头接耳起来,尤其是彭罡与那些狗奴才。
郭敕看看将卒们,神色显得有些复杂。顿了顿,才看向阿耨,冷冷一笑说:“休想妖言惑众,你以为我会信么?长生?曾经那些执着于追求长生的人,最后都死无全尸了。”
阿耨回道:“信与不信,那得看你自己了。”话罢,忽摘下挂在他腰间上的一个布袋子,左手将其抬于身前,右手拿着红箫朝那二十三枚龙灵一挥,登,龙灵便如星宿划过那般,以如风似电之速穿过层层落雪,相继飞进阿耨手中的布袋子。
却让人始料未到的是,就在那千钧一发的关键之际,彭罡这厮突然推攮开人群,冲到阿耨近前边伸出唯一的右手,边道一句:“给我!”然其之后,就猛一把抢过阿耨手中的布袋子。
因了这,致使得剩最后三枚龙灵孤落,飞到半途时突然陡转方向,各朝一边飞了走,很快不见踪影。唐苛气得大怒,斥问:“你个杂碎想干嘛?信不信老子阉了你?”
彭罡冷邪一笑,说:“你没听这小子刚才说么?吃了这玩样可以长生!我们此行南下损失如此惨重,回至元国必受帝主惩罚。但如今有了这龙灵珠子就不同了,最少可以保我一条小命。”
唐苛听此话恍然大悟,暗自悔叹自己是个榆木脑袋,心说:‘我怎么就不出手快些?’顿了顿,突然两眼放光看向彭罡,想要抢过来。
可还不等出手,彭罡就边将布袋子收起来,边道:“别想着抢,今时不同往日了唐副都督!”说着,就将小拇指弯成勾,放至嘴巴里用力吹了起来。立时,在一声‘叼!’的口哨彻响之后,远处天上突然飞过一只大鸟,站到他肩膀上,正是鹫鹰。
唐苛更怒,像冲上前去收拾唐苛,可被郭敕瞪眼拦了住。亦在这时,从昆芒雪山崩坠而下的雪,此间已快覆埋整个轩辕。郭敕知得再不离开这,恐怕自己也得被其卷盖,故忍着万千不甘,道:“此地不宜久留,撤!”
就这样,一行人终于得以虎口脱险,逃过此劫。翻过石山,众者来至一处相对而言较为安全的地方之后,郭敕就当即下令原地休整,因为实在已累得走不动,加之天色已黑。
幸在这一万铁骑身上尚带着些肉干之类的食物,随意对付填饱肚腹后,众者便睡了去,如猪。尽管到了后半夜时天飘大雪,冷得不行,众者亦是未醒。
次日,皑皑大雪覆盖得天地之间一片纯白,将昨日种种尽数掩埋得不露痕迹。经过商议,郭敕将剩余铁骑兵分三路,一路由唐苛领头,押着阿耨去前方探路,彭罡与那些狗奴才自行加在其中。
其余二路由郭敕和郭岐领头,分别各走一方,绕着轩辕城搜寻有幸逃出生天,却落单了的将卒们。同时约定在轩辕城城门外三里处会师,因为这还藏着众多粮草。
先前攻城时,郭敕下令将从他国捋来的粮草尽数藏在一处,然后全部铁骑合力功之。所以得去取,若是不然于此,那还不等回至元国就定得被饿死。
值得庆幸的是,此间未碰凶险,只看到些尸体埋在雪中。而不值得庆幸的是,绕着轩辕城搜寻一圈下来,仅仅搜救到数十人。而在这数十人当中,大半都已经是将死之人,所以郭敕不得不再次忍下心,用手中血歌送他们去面见自己信仰的神。
粮草仍在,但郭敕郭岐看着却高兴不起来,心中都在愁忧着同一个问题:‘回至元国后该怎么办?’毕竟此行南下可有军令状与赌局在身,如今不但赌局输了,连万钱千石之诺都未完成。即便帝主能对此网开一面,但泱泱十万铁骑折翼如此之多,帝主非要了郭敕命不可。
在带上粮草,去与唐苛会师的途中,郭岐思来索去终忍不住,开了口,道:“父亲,我们难道就这样听天由命么?万钱千石之诺未成,又死了这么多弟兄,待回至元国之后,我们岂不死路一条?不如……”在这一瞬间,郭岐动了唐苛的那种心思。
却还不及说完,郭敕就抢话问:“不如什么?”说着瞪了郭岐一眼,转口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亡,臣不得不亡。何况要亡我之人不是君,而是天。”
万千无奈尽归于叹声中,郭岐不再语,知得隔墙有耳言多必失。便如此,一行人很快按照约定地点,与唐苛等众会师于某个不知名的山谷中。
至时,唐苛已经差人升起堆堆篝火。没法,天实在太冷,大雪纷飞寒风凛冽,人都被冻得蜷缩成团。郭敕揪心如刀绞,当即下令就地安营扎寨,打算休养休养再接着赶路。毕竟此行受伤的弟兄不少,得好生处理处理。
经过盘点,除郭敕郭岐,与彭罡和那些狗奴才之外,活下来的将卒不多不少,正好一万。听到这个数字时,郭敕差点昏倒,心想此行南下自己可带了十万铁骑,如今……唉!幸好眼疾手快将血歌插于雪地做撑,如此才站了稳。
这一休养便是三天,因为雪越下越大,根本没法赶路。天地白茫茫,离了山谷出去后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想走都不知往哪走。
三天后雪才终于变小,天上亦终于露出星辰北斗,知了方向。为免夜长梦多再生事变,郭敕当即下令拔营回城。
郭岐断后,走出山谷时,正见得父亲郭敕站在山谷顶上,朝着轩辕城的方向凝眉深看,神绪复杂得紧。郭岐带着无数疑问与好奇走上前,问说:“父亲,其实这些天来,孩儿一直有个疑惑想向你请教。”
郭敕没回头,继续凝看着轩辕城的方向,道:“什么疑惑?问吧!”
郭岐犹豫了一下,然后也看向轩辕城的方向,说:“父亲,你在那口悬棺里,究竟看到了什么?”话着视线一转,期待的看向自己父亲。
郭敕一怔,然后扭过头来看着郭岐,用复杂的眼神。若有所思犹豫刹许后,出人意料言道:“岐儿,你要时刻记住智者说过的那句话,管不住自己好奇之人,必将死无全尸。”
罢,郭岐再不追问,知得自己父亲必有难言之隐。遂,一行人踏上回城之路。
《炉曦·真龙之殇·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