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欢黎也好,华果儿也罢,不过是个名字,叫什么都不重要。”华果儿淡淡地说。
远处有一个白色小点,仿佛是刚才的白衣人留下来的背影。
“哈哈哈哈哈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你以为说姓乃人之根本,名乃人之分辩,天大的事也不能改姓名,否则连整个人都变了。”
“反过来说,一个人若想改变,不也是最初从姓名开始改变吗?你看诗仙李白,自称青莲居士,又自称谪仙人,每种名字和称号都是一种生活,改了也无妨。”
“呦,那李太白还得感谢你。你曾说李太白写诗不切实际,说是从心,不如说是天真。你还是更喜欢杜子美的一笔一字皆生活,日子虽不顺,但字里行间全是希望。”
“但这并不妨碍李杜二人成为好友。”华果儿说,“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
林捷又指了一个方向,说:“那边是你入城时的城门,你还想从桥上跳下去吗?”
“不敢了。”华果儿回想当时跳下去的情节,她很害怕,只觉得浑身一颤,再无其他感觉,“我怕死。”
“哈哈哈哈哈,你怕死?说明你长大了。”林捷笑道,“我小时候常想我能像说书先生口中的将士,为国为民为家,视死如归。现在只想蜷缩像蝼蚁般苟且偷生,越长大越怕死呀!”
“初生牛犊不怕虎嘛!”
怕死说明她还活着,活着就好。
“林二哥,我能不叫华果儿这个名字吗?”
“为什么?”林捷还解释道,“传说东胜神洲傲来国有一花果山,号称‘花果山福地’,这里面的猴子猴孙与世隔绝、逍遥自在。瞧瞧,花果山,华果儿,多好听。”
“谣传这花果山内还有一水帘洞,号称‘水帘洞洞天’,你怎么不把我取名为华帘洞呢?”
“这……还是果儿比较好听。”
“……”行吧,果儿就果儿。
华果儿在房顶看着远处的红墙金瓦,那里就是皇宫,她或许还不知道皇宫已经出事,和她相识一场的凤归公主,因为一封信冒死进宫劝诫皇上,却以生命的形式宣告这次劝诫失败。
几日前,徽宫内传来噩耗。
“皇上,凤归公主她薨了。”一位白了头发和胡子的太医跪在地上说道,也不敢抬头看一眼皇上。
金銮殿中,皇帝朱正兴坐在高高的皇位上看着跪在殿中的太医们和全身是血躺在地上的凤归公主。
“朕说,救活她。”
“臣该死。”太医们的千言万语,只化为这一句话。
“朕不要你死,朕要你救她!救她!懂吗!朕要她睁开眼睛,开口叫我‘皇兄’,懂吗!”
殿中所有太医全身发抖,不敢说话。
朱正兴是当朝的皇上,先帝和张太后的独子,他以前有个亲弟弟,可是在很小的时候就病故了。朱正兴不想当皇帝,可是在这个“家天下”的社会,他不得不当这个皇帝。他从小就没什么同龄人陪他玩,直到有一天,张太后带了一个小姑娘见他:“兴儿,这是你妹妹。”
那个小姑娘很怕生,不愿靠近张太后,也不愿和他亲近。在当时的社会,龙凤胎的女孩被视为不祥,而张太后恰好怀了龙凤胎,妹妹本应赐死,张太后心生不忍,偷偷派人把她送出宫。直到朱正兴即位,才让人把凤归公主接回宫。
朱正兴一直以为妹妹死了,见到妹妹回宫后,欣喜若狂。他还记得当时给妹妹取封号为“凤归”,他是龙,他妹妹便是凤。
那年,龙凤团聚,大赦天下。有臣子上奏折说凤乃是皇后的象征,身为公主带“凤”字怕是不妥。他朱正兴才不管呢!他要把全天下最好的、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他妹妹。
他说谁是凤,谁就是凤。
可是现在,他的凤没了,再也不会叫他一声皇兄,也不会给他带民间好玩的东西。
徐公公是看着朱正兴长大的,也知道他有多宠凤归公主,再看看趴在地上太医,缓缓开口:“皇上……”
朱正兴唇齿一直在颤抖,擤着鼻子说:“公公不是说朕是皇上,朕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朕想让皇妹醒来陪朕去御花园种花,朕想让皇妹醒来……”
朱正兴不喜欢皇宫,他在宫外有一府邸,名曰“嘉房”,他一般待在嘉房里,嘉房不似宫中红墙金瓦,却是他朱正兴的归宿。
那天早上,宫里派人让他回宫,说凤归公主在金銮殿有要事和他商议。朱正兴听见妹妹找他,扔下身边的三个美人忙回到宫中见凤归公主。
凤归公主盛装打扮,身着粉色华裳,头戴玉钗数支,若非大事,她不会这样妆扮。
“皇妹!”朱正兴见到凤归公主就开心地像个三岁小孩,又命宫人,“快快快,把高丽送来的美人带上来——皇妹,跟你说,高丽的美人跳舞可好玩了。”
“皇兄。”凤归公主极为严肃,“你还记得《圣功图》吗?”
“那是朕在东宫行冠礼时,有人送给朕的。”
“皇兄还记得是谁送的吗?”
“郑笃郑大人赠予朕,你回宫时,朕将其赐予你。”
“皇兄可有做到?”
“做到什么?”朱正兴知道凤归公主的来意,略有不爽。
徐公公见这兄妹俩语气不善,将金銮殿中的人都遣散下去,他最后一个退下并让人关上金銮殿的大门。
凤归公主见殿上只有他们两人,说:“《圣功图》上说‘当近正人,闻正言,不可与儇薄内侍游’……”
“皇妹这是来劝诫朕?”朱正兴不悦,“刘介他们早就死了,还要朕怎么做?”
“刘介等人确实该死,可是去年,皇兄收义子数百人,且赐于国姓。您的义子自称皇庶子,这不是让别人看我们皇家的笑话吗?您大修嘉房,劳民伤财,百姓苦不堪言。郑大人前段时间去世,您又将《圣功图》赐予凤归,凤归哪怕是死,也要替郑大人劝诫皇兄,亲贤臣远小人。”
“凤归,你是公主,妇道人家管什么朝庭的事?”朱正兴已经发怒。
徐公公在殿外拦住赶来高丽美人,可不能因这兄妹俩的斗争殃及无辜。
“皇上!”凤归跪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皇上。
已经好久没有人敢这么盯着他。
“朕做什么事情,都不用你来告诉我。”
“皇上,如今世道不太平,皇上应该多多关心江山社稷,而非……而非现在这般!”吃喝玩乐,大建嘉房。
“朕如今是哪般?”朱正兴装作不知。
“皇上自小聪明过人,凤归指的是哪般,皇上怎会不知!”凤归公主都不叫皇兄,一句一句的“皇上”让这俩人生疏了许多。
“朕为何要知道?”
凤归向朱正兴叩了三个响头,一声,两声,三声,每一声都震着朱正兴的心脏一紧。凤归说:“既然皇上不知道,凤归亲身示范给您看。”
凤归缓缓起身,扯出一个笑容:“皇兄。”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一声巨响之后,金銮殿中再无动静。
朱正兴没有回头看凤归跑到后面干什么,但那阵巨响已经告诉了他,他不敢回头看。
“来……来人呀……”朱正兴说话开始发抖,他跌跌撞撞地跟去大门,“来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