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贪图你的真,用眼泪见证,命运的残忍。我和你是一次日落遇上一场潮汐,我拥有惊天动地爱一个人的勇气——
正值黄昏。
我在荒漠中行走已有三日了,滴米未进,滴水未饮,烈日炎炎之下,每走一步,即是我的汗珠落入沙漠之中,又成虚有荒芜。我赤足踏着软绵的沙漠地,埋进炽热深深的沙子里,我疲惫不已。
是了,是尽头了,我瞧见了。再越过几座小小的山坡,我便能到那片茂密的绿林之中去,我可以寻觅食物,饮够充足的水分,可以在河边嬉戏打闹。我猛的喘了几口气,我已经不大有力气,初来时身上还披着一件深色的外罩,现在都不知被我丢到哪去了。沙漠之中,尽管近夜,但依旧热的要命。
终于,支撑了最后的意志力走到了尽头。这里的绿林还没有见着人烟,我于是继续走。
皎洁的月亮已经高挂夜空,当它纯洁的月光洒入大地时,便是一阵没来由的轻松愉悦。绿林处处充满生机,与沙漠中荒废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是了,前面就有一条长长的小溪,我抬步又向前走去,不知怎的,那干净的河面因月光的照耀而变得如此熠熠生辉,刺的我眼睛有些疼,这里杂草丛生,是我许久都不曾见到的景色了,河面平静无涟漪,真是安静的让人想要现下就寝一样。
我连赶着用干净的河水清洗了一下脸庞,脚踝和手臂上的沾灰处,将脚上的沙子全部洗去,完了之后,又忙着照一下自己的面孔,这张脸,自我入沙漠后,就再没怎么照过了,熟悉,却又是陌生的,如此晒了这么多天,也不见它黑成什么样,还是有几分白皙色。
“姑娘,你让开些。”
一道清越好听的女音从我身旁响起,我闻声望去,正是一位小女子在同我说话,我能清楚的看到她的姣好面容,是个年龄尚小的女子,清秀甜美,精致又可爱,穿着白色长裙,将长长的乌发挽起,像蝴蝶的翅膀形。
“啊?”我莫名的看了她一眼。
说罢,她指了指我身后的东西,我方才因为看到水源高兴而昏了头,没有看见这边有好几个水壶,因为我挡着了,所以她拿不到。
“对,对不起。”我小声的道了一声歉,就赶忙的让开了。
小女子含笑对我点了点头,就立即高兴的将那些水壶宝贝似的拥在怀中,就朝不远处的一个方向跑去了。那方向,我隐隐约约看到有一团火堆,几个人影围在火柴堆旁,正在低语说些什么,有个人向后走了几步,愣是一下腾空而起就翻到树上去了,叫人目瞪口呆。
我边急着喝水,边用余眼偷偷瞧他们在做什么。只见那小女子将水壶递给各位,就坐下来休息了,见着无趣,我便继续喝水,末了,舒服的叹了口气,想着,我也没东西可以装水,倘若再走几步,找不到水源了,我难道又要渴死么?
算了,我忙的喝了好几大口,就自顾自的继续上路了。虽然天色已晚,但我还没有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我身上什么也没有,就单单的一个人,没有食物,没有火柴,更没有同伴,孤零零的一个人,自然,是有些怕的。夜上三更,这里不是荒漠,指不定会有什么夜行野兽,我一个人也是不好对付的。
我在河边找了个适合休憩的大树,这个位置,我可以看到那些围在火堆旁的人,他们看不到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有人影,我就比较安心。
夜深了——
我正欲入睡,却被一阵长长的狼嚎惊醒。
这地方……有狼?
我立即看向那围在火堆旁的人,他们打起了警惕心,手上都拿着武器,十分防备的看着周围。我害怕的缩了缩身子,这颗大树看上去明明有好几百年了,为什么连个树洞都没有,至少我还可以钻进去躲一躲。
那狼叫越来越大声,可想而知,离我的距离是很近的了,但我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狼是可以根据人的气味辨别人的方向的吧?我应当在沙漠中找些防身的武器的。
突然,我看见树林草丛之后冒出一双双黑暗之中泛着光的东西,伴随着一声声野狼的叫唤,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上来,我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狼在我前方盘旋了许久,终于抓中时机,向我扑来。
“啊—!救命啊!!”我边跑边喊,将狼群往那些人的反方向引,如果没人来救我,我恐怕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只见一道如疾风般速的身影过,看不清那黑暗之中的人,他身着米色衬衣,手握一把长剑,向我身后的狼持剑砍去,接着,我暂时脱离了危险。那人一下出现在我面前,行动快的我根本就看不见:“姑娘,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他即刻抓着我的手腕,拉着我朝那人群极快的跑去,那群狼紧接着而来,他将我推到人群之后去,一些人护在我跟前,那些人举起高高的火棍,狼群即不敢接近。
“哎呀——今晚睡个毛线啊!”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饱含埋怨的语气。
“命重要还是睡觉重要啊?”这声音比较熟悉,我抬头看去,是刚才那个在河边与我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子,她跟我一样,在最后边,像是被谁保护,毫无担忧的神色。
“水瑶姐姐,她是谁?”那小孩子以打量疑惑的目光盯着我看。
“她——她是上官哥哥救下的人啊。”那小女子温柔平和的看着我:“你,你叫什么呀?”
我没有径直回答她的话,而是看着那些狼群因火而吓的逃跑,随即人群退了回来,有好几些个人,我一直都低着头,可能是胆子的原因,一直都没敢抬头看。
“今晚不能睡了,我们就守着吧,天一亮,就走。”
“阿怪哥哥!”那小女子从我身旁跳起来,她急忙忙的跑到那人的身边,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又对另一个人道:“上官哥哥,她是谁啊?”
“她是谁?这我倒不知道。”那些人坐地打算休息:“姑娘,你——”
这些人怎么就在我是谁这事上揪着不放了呢:“这位大哥,刚才是你救了我,谢谢!”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急急忙忙的收回目光。
“不用谢不用谢!”因为是收到了来自别人的谢意,所以才比较和气,称作上官哥哥的男人顿了顿声,又有些尴尬道:“姑娘你,是这附近哪个村子里的人吗?这么晚了,怎么会一个人在这?”
我沉吟了许久,接着他的问题,竟也思考了半天:“我不是这里哪个村子的,我从后面那片沙漠里来,一直走,就走到这里来了。”
“嗯,那你是要回家吗?现在已经很晚了,还是天亮了再走比较好。”小女子又附和着道。
“回家?”我微微一怔:“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去做什么…我是在荒漠中醒来的,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天很热,我受不了,就快些走,就走到这片林子里来了。”
“啊?你还失忆啊?该不会是个傻瓜吧?”那小孩听见了便来了劲,往前蹭了蹭,乐呵乐呵的看着我。
小女子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讲话。
“那你—还记得些什么?比如,你家在哪,你记得谁,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家在哪,我谁也不记得,但我好像,记得我的名字。”
“是么?能记得就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略作迟疑,接着道:“我姓赵,叫作赵贞华。”
是以,除了火柴烧的旺盛,空气突然静了下来,我听见有人的呼吸声变得沉重:“你、你说你叫什么?”
是谁在说话?
我低着头,也没看见,只好重复了一句:“贞华,赵贞华。”
那人又急促道:“可以,请你把头抬起来吗?”
闻言,我只好壮着胆子,才缓缓地抬起头,只见簇火之后的那个人,见到我容貌的一刹,浑身一震,他好像是不可思议般,起了身,径直的走到我的面前,他挑起我的下巴,细细的看着我,我十分胆怯,赶忙就将头缩了回去。
“贞华,贞华是你……”
他的言语之中带着几分激动,眼圈微微一红,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我不认识你。”我弱弱道,抬头看了一眼小女子,她和那小孩也正惊诧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
“阿怪,阿怪你冷静一点。”上官将他拉了起来,那人却掩饰不了自己的内心,上官将他拉到一旁,虚声:“张赫生!你冷静一点!”
“你叫我,如何冷静…?”
“你和我,都是亲眼看着贞华死于那次祸乱的,亲眼啊!说不定,这只是一个巧合!”
众人皆静了些,唯有争夺不休的两人已是面红,我有些坐立不安,那小女子心神不宁的往火堆里加了根火柴,深深的皱起眉心,目光时不时偷偷瞄我一眼,在她的目光之中,我捕捉到了几分疑惑与无奈。
“姑娘,可以请你站起来一下么?”上官喊我起身,他已然是十分不客气的模样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就径直地站了起来。他围着我看了好几圈,打量许久,看的人心里发毛,我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
“她比贞华瘦很多,个子也比较高,贞华爱穿浅色,她是深色的衣服,你看,她们除了面貌相似,名字一样,其他什么地方都不一样。”上官好声说道,但他的眼里也是有几分惊诧的。
世上有人容貌相似,这是极其罕见的,但如果连名字也一样,这就绝非巧合了。
有些人欲言又止,许是看我在,有些事情都不方便说,有人不满,有人疑惑。
“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张赫生面露一丝希望,我这才敢抬头看他,他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他长的很高,借着火光,我依稀看到他瘦削轮廓,认真的看着我,大概是想我说出一些,他想听到的话。
“不记得。”我应声,随即又收回目光来:“而且……我想,我跟在座各位,是不相识的。”
“这话怎么说?”小女子也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虽不记得很多事情,但若是碰见熟人,我也应当有些印象,有些反应的。可我对你们,很陌生。”我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讲了出来。
他们没应声,只是各有所思,离着火堆旁近一些的距离,沉的可怕。我是闯祸了么?或许我早不该出现。
上官静了声,又笑着对我说:“抱歉,姑娘,让你受惊了。我这个朋友性子冲动,他把你误认成一个故人了,没有恶意。”
我笑着示意无碍:“故人?是我长的十分相似么?”
“嗯,是挺像的,就连名字也一样,不过细看,也是大不相同。”
“很抱歉,我不知道自己……”我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那沉默不语的张赫生:“这位故人,应该和你们关系匪浅吧?”
“前尘往事,不提也罢!姑娘,有缘才能相聚,今个你碰上我们,不如就结交做个朋友吧?来日江湖再见,也算是萍水相逢过。”上官虽如此客气地讲,言里言外,都有让我尽早走的意思。
“好啊,我失忆后碰到的第一些人,就是你们,有缘。”我还是礼貌性的微微一笑。
“我叫上官流云。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呢,叫做姜水瑶,你叫她水瑶就可以,那个臭小子叫百里重霖,这个呢——”流云瞥了一眼一声不吭的张赫生,见他紧蹙着眉,没给谁好脸色看,却一直看着我,到不是什么硬生生的直视,而是以一种难受的神色,言语无法形容:“这个家伙,叫张赫生,他这个人很奇怪,大家都叫他阿怪。”
“流云大哥,水瑶妹妹,小重霖——”我微微一怔,与他四目相对,有些话堵在嘴上顿时说不出口,纠结了很久:“我可以……叫你赫生吗?”
随后,我又赶忙解释道:“因为我看起来与这位公子年龄相仿,可又与他尚且不熟,所以感觉唤赫生,尚且客气,不可以吗?”
因为这些人的目光都不大友善,所以才解释。流云尴尬的微微一笑:“倒不是不行,只是大伙都叫阿怪习惯了,几乎不记得他原来的名字,也许久,没见人这么叫他了……”
“可以。”流云话没说完,他便打断了流云的话,突兀道:“你可以这么叫我。”
我以微笑掩饰自己的慌张,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别叫我小重霖,你这么叫,怪别扭的。”百里重霖瞥了我一眼,不大客气。
“我不也是这么叫你么?”姜水瑶为难的看了他一眼。
“那就水瑶姐姐一个人这么叫我就行了,流云大哥他们都叫我阿霖。”那百里重霖不过九岁年纪,还只是个孩提,却有种非凡气势,看来大有来头。
流云轻咳一声:“我们从西盛来,路径此地,能碰上姑娘你,也是缘分了。姑娘接下来作何打算?寻家人么?”
“嗯,我要去寻。”我伸出左手来,无名指上有一颗璀璨的明珠玉指,在夜之中可散出微弱光芒,比天上那星子还要好看些:“自我醒来,这玉指便一直随着我,可能它是我的亲人,或者什么人给我的,总是,认得我身份的,我想借着这玉指找到我的家人。”
“这个玉指,很是名贵。大抵,拥有之人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就是皇权贵胄,姑娘你必定是出身显赫,非富即贵之人啊。”说罢,流云又抬眼瞥了一眼沉默是张赫生,他这话表里是说于我听,其实也是说给张赫生。
“大概吧,希望可以早些找到我的家人。”
“诶——这个玉指既然这么名贵,那附近这些小村庄肯定跟你没关系的,离这最近的就是南越国了,说不定你是南越国的呢,嘻嘻——”重霖还没笑完,便被流云的一记眼光吓得缩了回去。
“南越国,是什么地方?好像有些印象。”
“是么?”张赫生温和的笑了笑:“我们几人恰好也是要向南越国去,既然赵姑娘与南越国也有些渊源,不如与我们一起前行吧?”
这便是他的目的么?他想留我。
可这里的人除了他以外,几乎没有同意的了。
我心里紧张,大家也跟着我紧张,因为我的到来,几乎没有人脸上挂着笑了。也不知是否是对我的敌意太大,还是赵贞华这个人对他们来说曾经是恶敌,因此才会对长相如此相像的我,这样抗拒。总之,我什么也不了解,只能干巴巴的坐在原地,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吧?我们小憩一会,他们几些人靠在树下有着浅浅睡意,而我单独一人紧接着在树下依靠着,看着有些天色浅浅,已觉得疲乏了,但不知怎么的,我睡不着觉。
我闭着眼睛,想快点入睡,但不知怎的,昨日还是烈日炎炎,今日就刮起了大风,虽然乍吹还是凉爽的,但吹久了,身体就有些发冷。我感受到有人在我身上披了席子,这才睁开眼睛,是他。
“对不起,把你惊醒了。”张赫生略带歉意的看着我。
“没事,我没睡着。”我心里有些小放松,对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你要坐在这吗?”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
他自然的坐在我身旁,而后靠在树上,我能听见他轻缓的呼吸,和心跳声:“赵姑娘,你一点也不认生。”
“认生?”
他点了点头。
“有些吧,可能是我失忆的原因。不过我从心里觉得,我原来就是个好说话的人,不认生,是件好事。”我撒谎了,自我醒来以后,就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我也不是在沙漠中没有遇到人影,我看见了,他们也对我打招呼了,我没有理会,因为我不想搭理不认识的人。
“是么。”我听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又立刻转移了话题:“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南越国吗?”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来,要到哪去,能有一起作伴的人,我感觉很好,很开心。”我也不知道这是否是出自于我内心的感受,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玉指,心情时好时坏,甚至对于某一件事,也麻木了。人总是这样,总会在某一时间,某一地点,突然的感觉到伤心,难受,有一股闷气憋在心口,让人痛苦的想去丧生,我现下就是这样的感受。
他没再说话,而是静静的看向不远处,像在深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赫生——”我愣了一下:“赫生哥。”
他转身对我浅浅一笑,是我从前夜到现在,第一次见他笑。
“你们口中的故人——和我很像吗?”
他眸底一沉:“嗯,很像。”他看向我,目光从我脸庞上滞留许久,又向下一沉,在我脖颈处突然一停,抬起手来向我靠近,我没有拒绝后退,而是任着他,他的手指触碰我肌肤的那一刻,便觉得浑身都有种异样的感受,他在抚摸我脖子上的一颗痣,突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眸光一凝:“你也有这颗痣呢……”
语毕,他又伸回手,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你快点找回记忆。”
我点了点头:“我也想。”
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总要,去试试吧?哪怕知道可能性太小太小。
风吹的我无法入睡,便往他的肩膀靠去,只感受到他身体一僵,:“求你,让我靠一靠,我真的很累了……”
说罢,他又放松了些,闭上眼睛,浅浅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