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说伏竹一脚踏入了长老院。一进门便见到一块匾上写了军-机-阁三个明晃晃的大字,那块牌他记得,是沈俞亲手写的字。
伏竹将执行局的令牌放入密码槽中,不一会,门锁上的小兽慢慢张开了嘴。
可此时军机阁内等待伏竹的并不是秦玉,而是柳擎、莫离、黄毅三人。
伏竹的眼神暗了暗,不明白三人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莫离率先开口:“好久不见。”
“师叔们气色看起来真不错。”
“你和莫音他们当初进执行局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吧?一转眼都长大了啊。”
“师叔们今日可是来找我叙旧的?”伏竹冷冷看了眼上座的三位老人。
莫离站了起来:“我们派去神渊的小队全军覆没了。”
“这次派的谁去?”
黄毅:“成玉。”
“成玉?你儿子黄成玉?”伏竹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张稚嫩的脸庞。“你疯了?让自己的儿子去送死。”
黄毅的神情稍微变动了了一下。
“这一次不同”。莫离又往前踱了几步,缓缓说道:“有东西从里面出来了。”
“成玉?”
黄毅一脸悲痛:“不,是成玉的尸体。”
莫离:“准确的来说,是被魔物污染后的成玉,更糟糕的是,他不见了。”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莫离走到伏竹的身后,问道。
“神渊不再排斥魔力了。”
莫离点点头,接着解释:“这对神族来说是致命的,如果魔君发现了这一点,前往渊谷取出神器……”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莫离:“回到执行局,并交出寻迹琴。”
原来如此,伏竹说怎么今日突然提起了莫音。
“如果我说我不呢?”伏竹直勾勾的盯住三人,眼中的神情全然没有半分让步。
“莫音把琴交给你,可不是希望你与执行局作对的。”莫离挑了挑眉,熟悉莫离的人都知道:挑眉代表他已经起了杀意。
“难道要继续为你们卖命?”伏竹突然就笑了,“像莫音他们一样。”
柳擎:“你对莫音他们的死还是耿耿于怀啊。可当时换作是你来选择,黎明苍生和他们之间,你会怎么选?我们没得选。”
“没得选?弟子倒真是愚钝了,如果当初不是你们在局势未明了的时候执意要攻打魔族,莫音、柳城还有沈俞三人怎么会死?
你们口中的小部分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果然,我没有师叔们博爱。”
“何必咄咄相对,你们加入执行局第一天就该知道,不光人要认命,神也要。”黄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好一个不归自己。”伏竹也站了起来,走到莫离的面前,犹如野兽见到了猎物,恶狠狠地问:“莫离师叔了还记得我们入执行局的第一天你对我们说了什么?
你们告诉我们,执行局的使命就是灭兽族,救苍生。可这么些年你们就当真是问心无愧只为苍生吗?”
“够了!”莫离用权杖用力的敲了敲地砖。“神族的兴衰就是苍生的兴衰。秦宜,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伏竹沉默了,其实自神魔大战之后他思考了很多。
尤其是在自己名义上的义父刑真死掉之后,他时常会梦到那个长相丑陋,却对他格外耐心的老人。
他开始对自己的从前的信仰与价值观产生一种怀疑:他们做的是对的吗?苍生要的真的是一个无敌的神族嘛?
莫离见秦宜还是不肯让步,语气突然又多了一丝委婉:“秦宜,我们老了,不喜欢变动了。回来吧,重新站到执行局的身后。”
“你的师傅、师兄、师弟,我们都希望你能回来”
伏竹呲的笑了,心里暗赞一声好一招软硬兼施:“劳烦师叔记住喽,这世上再无执行局秦宜,只有祭桥司司主伏竹。”
莫离盯着眼前这个露出一丝邪笑得人,语气颇重地喊了一声:“秦宜!”
“莫离,当了执行长老之后,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
伏竹一愣,一转头便见一红发女子大步而来。“怎么,我听说有人要欺负我徒儿?”
“秦玉来了。”莫音佝偻着身坐了回去。
“我们之前商量的可没有让他交出寻迹琴这一环节。”秦玉手搭上了伏竹的肩头,好似在告诉他自己会替他摆平这些麻烦。
伏竹愤怒的心情稍微得到了一丝平静。
柳擎:“秦玉,你这是在任由他继续堕落。”
“堕落?柳擎长老言重了。”
莫离:“我想你应该知道执行长老不是你了吧,秦玉?我们必须马上找到成玉!”
“那也只需借寻迹琴一用,为何要逼迫我的弟子交出寻迹琴?莫非....莫离长老觊觎弟子的宝物?”
莫离:“无稽之谈。”说完便往后走去,慢慢隐入了黑暗之中。黄毅和柳擎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师傅。”伏竹此时看到秦玉心情有些复杂。“又给师傅惹麻烦了”
“傻孩子,逃避了这么久终于肯回来了?”
“回来了,劳师傅担心。”
“回来了就好,你要记住,你的同伴不止那些死去的人,还有千千万活着的人。”
“活着的人?”伏竹忽然想起了老岑,想起了柳叶,想起了…他的师傅秦玉。
“可是一直斗下去就会成功嘛?”
秦玉摇摇头:“不会,有可能永远也不会,可是,秦宜,哦不,伏竹,没有结果你就要放弃斗争吗?”
“你可知道放弃武器的猎人会如何?他会被野兽撕咬,还会被其他有武器的猎人围攻。”秦玉摸了摸手里的青玉扳指:“如果你非要问做什么事是一定成功的,我只能告诉你那就是求死。”
“神魔大战后我就在想,执行局所做的并一定就是对的。”伏竹这么说道。
秦玉叹了口气。
“伏竹,也许是执行局的根是坏了,但你不能否定之前结出的果实。”秦玉轻轻扶了扶伏竹的玉簪:“救救它,实在不行就带上它的种子去寻找其他土壤。但你不能放弃,不然它只会像历史中普通的树一样枯萎。”
伏竹抬头看了看秦玉,她的脸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露在照进窗户的光辉里。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秦玉的时候,一次偶然的相遇,他改变了整个人生,成为了执行局最风光的座下弟子。这一次他还能改变命运吗?
“伏竹。”
“在。”
“你可看到这阳光?绝处逢生,有种子就有绝处逢生的希望。”秦玉语气忽然轻快了起来:“今日便去夫子院报道吧。相信你会喜欢那群孩子的,你的实战经验会帮到他们。哦对了,你知道,我需要寻迹琴…”
伏竹知道自己没法拒绝秦玉的命令。指尖稍稍运气,会议桌上便出现了一把蓝色古琴。
随后向秦玉告了声别,离开了长老院往醉玉轩而去。
而秦玉,则独自一人在军机阁中。
窗户透过阳光,她站在阳光里,沉思了许久。
“他可全信了?”黑暗里有人开口道。
“七八分总是有的。”
黑暗中走出了一道身影,正是刚刚愤起而走的莫离。
“还是你了解你徒弟,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不枉我们做这坏人。还得是你棋高一招,好一出黑白脸。”莫离走到了秦玉的身边:“不过,你刚刚对他说的那些话可不像是演戏。”
秦玉:“怎么,还需要我向你证明我的真心吗?”
“不必,你我二人目标一致,这就够了。”说完莫离退回了阴影里。
屏风后的墙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入口,莫离一脚跨了进去。
这一次,莫离不会回来了。
秦玉盯着桌上的寻迹琴,眼睛越发深邃。
醉玉轩内,老岑将上好的琼浆分别装进几个白瓷瓶里。闻了闻,自己忽然有点飘,这浓缩原浆就是不一样,连闻一口都要醉了,难为那王母如此费尽心机的调制,这才让喝不醉的仙人也能体验体验这等凡人的快乐。
兑完水,老岑扯着嗓子喊了句:“丹东,丹东?赶紧来帮老子抬酒”
丹东一溜烟的跑进酒窖,毛巾往肩膀一搭:“来了咧~师傅。”“师傅,说好了教我武艺,你怎净让我这些粗活。”
“干不了啊?干不了滚蛋,还有你那官话什么时候去学一学?你这样很丢我酒馆的面子啊。”
“明儿就选课,您老别急啊。”嗯,师傅说啥就是啥!丹东举起托盘往外走去。
伏竹回到了醉玉轩,老岑一见他,便亲切的上来问候:“咋样,你师父可是要将你大卸八块?”
“的确是,所以她让我来先把不顺眼的都送去前面等我。”
“屁咧,到底怎么样。”
“陪我去趟夫子院。”
老岑知道这下是十拿九稳了,笑嘻嘻的回道:“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