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问得一愣。
好好的气氛都被他破坏了。
“谁,谁说我要嫁给你。我不嫁人!”
我趾高气昂的回绝。
“谁刚才说的,结婚不就是早一天晚一天吗,嗯?”
我被羞得满脸通红。一跺脚:“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不跟你玩儿了!”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落落,这段时间你在家里,我不方便在,你要保护好自己,勤加修炼,乡村的鬼怪比城市的要多很多,我不能及时保护你,如果有事。”他掏出一个玉佩给我,“如果有事,你就拿这个,会有人来帮你的。”
我接过他手中的玉佩,那玉佩很小巧,摸上去冰冰凉凉,上边雕刻着不知名的几只动物。
“你要走了吗?去哪?”
比起“有人帮我”,我更希望来人是他。
他的目光有些躲闪,“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你放心,我会回来找你的。”
我的心咯嘣一下,张张嘴还想问什么,一想到他是修道之人,阴阳先生,或许有什么特别重要你事情要做。况且我也可以保护自己。
“你的东西,自己要收好。”
他张开手心,是我的金针。
“谢谢。”
突然间变得安静。
“我回去了。”
我首先打破了这沉默。
“你就穿这个回去?”他指了指我身上。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大红秀禾服,是啊,要是穿这个回去,姥姥和太姥姥看到,肯定会问的。今天的事情在村里一定已经传开了,我不能让她们担心。
“走吧!”
他拉起我。
“去哪?”我问到。
“当然是换衣服。”
李婷婷和房爱颖已经到了,他的车被婷婷停在了土路上,我们到时,远远看见王家大院乱成一团,警车和救护车的灯闪个不停。
顾倾饶根本没管这些,帮我拉开车门。
我犹豫着进了车。
他也坐进了副驾驶。
“倾饶!”我叫他。
“怎么了?”他问我。
我的语气沉重:“你有没有想过,王强在哪找到的养尸地?”
顾倾饶听我这么一说,表情顿了顿:“这件事比较复杂。你那个同学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坏事做的太多,废了也好。至于那老头的身上阴气极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个赶尸人。”
赶尸人,一个身穿道袍的法师通过以一种特殊巫术引领尸体行走为职业的人。关于古代赶尸,民间书中却有多处记载,而在地区性的传说中则更普遍。
建国以后,内地普遍实行土葬,赶尸人这个行业也随着消失了。如今这北方,居然还有赶尸人。
“不想这些了!”顾倾饶故作轻松的叹了口气,“他是不是赶尸人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警察一定不会放过他。”
听到这话,我也如释重负。
不管是多厉害的赶尸人,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只要监狱大门一关,多大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
近年来大力打击拐卖妇女的风头正盛,绑在院子里的关悦,似乎就够王家父子蹲很多年监狱的了。
顾倾饶回身,从车后座拿过来好几个包装袋。
“赶紧换上吧,你身上的衣服太薄了。”
我一看,好么,他又买了不少衣服给我。还有我买给姥姥,太姥姥的糕点和营养品。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我有钱,以后,不要给我买衣服了。”我对他说。
他揉了揉我的头,不再说话。
把我送到家门口,顾倾饶没有进门。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家门口走。
“姥姥!太姥姥!我回来了!”我推开门。
姥姥和太姥姥根本没睡,坐在炕沿伸着脖子向外看,一见我回来了,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好像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姥姥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哎,落儿啊,你可是把姥姥吓坏了啊。我们都听到警笛声了,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笑了笑,搂着姥姥的肩膀,这个小老太太因为操劳,变得更加瘦弱了。
“姥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来,看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我把糕点和营养品都摆到炕桌上。姥姥看着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眼睛放光。
“落儿啊,这可得多少钱啊?你是不是在学校又没吃饭啊?”
姥姥的话语中满是心疼。
“哎呀没有,这没多少钱。”我答道。
姥姥这时看见我的衣服。
“刚刚回来穿的不是这颜色的啊,这怎么这会工夫换了一身呢?”
她又伸着脖子往外看。
“落儿啊,你是不是被谁送回来的,姥姥刚才听见汽车声了。不管咱们怎么穷,可不能干那没脸没面的事儿啊!”
我一愣,想了一下明白了,噗嗤一声乐了:“哎呀,姥姥,您看您想哪儿去了!这是我这学期得的奖学金!这不,想着过年了,买点城里的好东西孝敬孝敬你们二老嘛!”
太姥姥这时凑了过来:“哟呵,稻香村。我年轻那阵啊,去过京城,那稻香村可是正儿八经的宫里人才能吃到的好东西!我说,英她妈啊,孩子一片心意,你就收着吧!”
姥姥一听是奖学金,立刻眉开眼笑。
“我们落儿出息了,念书都能赚钱了。姥姥这就杀鸡去,给你炖鸡汤补补身子!”
我拽住正要往外走的姥姥:“哎呀姥姥,这都几点了,明天再说吧!家里有馒头吧,我吃两个就行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自己家院子里的大公鸡叫醒了。
看一眼手机,才五点半。
天灰蒙蒙的,鸡圈里已经出现噼里啪啦的声音,姥姥已经早起抓鸡了。
窗户上起了一层细细的冰花,我趴在窗台上,用手擦去那些窗花。
院子里,瘦弱的老太太一手提着一只母鸡,一手舀了一瓢白酒。
我的鼻子一酸。这些年,姥姥靠着给人做针线活,卖点鸡蛋补贴家用,不管富贵贫穷,姥姥总是尽力满足我的所有心愿。小时候的发夹,上学时候的钢笔文具盒,还有临行前的墨镜。这个瘦弱的老太太用一己之力维护着外孙女的尊严,维护着这个家。
我穿好衣服,屏气凝神,将身体的气从体内周游一遍,修补一下昨晚的伤。太阳出来的时候,我觉得精神大好,便收功,穿上衣服起床下地。
鸡汤的香味早就飘了进来,姥姥用大勺子在铁锅里不断的搅拌着。
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顺手抄起一个饭勺,偷偷的从锅里舀了一勺。
撅起嘴来迫不及待的要尝尝,姥姥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
“馋丫头!从小就这么馋,一点没改你!”
我“哎哟”一声,捂着屁股叫疼。
“姥姥,您这手劲儿可是一点没变啊,疼死我了。”
太姥姥也哈哈大笑着出来。
“你姥姥那手是专门收拾你的,轻了怕你不听话!”
笑声充斥着满屋。
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了,我坐在炕上,举着勺子喊着,“鸡汤,鸡汤,鸡汤!”
姥姥端着一大盆鸡汤,一挑门帘走了进来。
“行了行了,多大的姑娘了,都上了大学了,还举勺子喊饭呢,让不让人笑话?来,先给你爸你妈!”
说着,她盛了一碗,摆在供桌上的牌位前。
“好了好了,现在可以吃了。”
姥姥的话那可就是命令。今天的鸡汤是母鸡肉,蘑菇和土豆炖的,东北特有的榛蘑加上自家养的土小鸡,香飘四溢,不愧为东北八大炖之一。
我食指大动:“嗯……好喝好喝!好吃好吃!”
太姥姥和姥姥眉里眼里的笑容藏不住。
“哎呀,慢点,慢点吃,都十八了,怎么还这吃相!没人跟你抢。”
这时,只听见外边突然有人喊:“请问,这里是因落落家吗?”
我看了一眼姥姥,“让您说着了,抢鸡汤的来了。”
姥姥瞪了我一眼,“胡说什么?”
然后她挑起门帘往外走着。
“来了来了,谁啊?”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看起来已经人过中年,最后进来的是关悦。
那一男一女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了。关悦犹豫了一下,也跪了下来。
“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们老关家这辈子不敢忘。悦儿,还不磕头,”
这情景,姥姥早就愣在原地。
我看他们三口人真要磕头,连忙上前扶住
“哎呀呀呀,这可别,这我当不起,当不起。快点起来啊。”
我拽着关悦,关悦始终不起来。
我忙去拉关悦的父亲,“叔叔阿姨,你们快起来吧,你们这可是折我的寿了。你们是长辈,哪有让你们给我磕头的道理。”
关家三口千恩万谢的起来了。
我把他们引到炕沿坐。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太姥姥在一旁问到。
“哎……”关父叹了一口气,“这都怪我们啊,是我们对不起悦儿。”
我也坐了下来,听关父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关家并不是本地的,祖上三代都在岭南地区,关悦的爸爸年轻时候参军,他是分配到布拉的,在布拉遇到了关悦的妈妈。
后来关悦的妈妈在厂子里出了点状况,正好赶上关悦爸爸复员地方,他们就决定去外省发展。一来二去,辗转到了大榕树村。
“悦儿跟着我们,没少受罪,从一个学校转到另一个学校,从来没在一个地方消停学习超过一年,这也导致了她不太合群,真是难为孩子了。”
关父叹了口气,拉起关悦的手,心疼的说。
“那……你们又怎么和王家扯上关系了呢?”
“哎……两年前,我们搬到这里,你们也知道,大榕树的村霸就是王强,有一次悦儿和她妈去东头周婶子家借东西,回来时候刚好碰到了王强他大儿子王扩,那王扩是个无赖,一眼就相中我们家悦儿了。王强就派人来提亲。还带了彩礼。虽然我们不富裕,可也不能拿亲闺女的幸福开玩笑,这都什么年代了,她还小,怎么可能结婚啊?我当时就回绝了。后来王强也派人来催了几次,都叫我打发回去了。没想到后来,王强亲自来了,来了就各种和我攀亲戚,原来他父亲和我父亲是同乡。”
这我倒是听说过,王家搬去大榕树的时间也不算太长,只不过王强手段狠辣,刚来不久就收买了很多当地的壮汉,杀鸡宰猪,在村里横行霸道,听桃花峪的乡亲们讲,大榕树几乎每家都被他们糟蹋过。
“那后来呢?”我问到。
关父接着说:“王强虽然攀了同乡,可闺女这门亲事我还是不可能同意。后来他也没再来,这事过去了约么两个月。有一天,悦儿她妈在院子里打水,突然之间晕倒了。我们都吓坏了,赶忙去请医生,可村里的医生说,这病他看不了。我们又去县里看医生,县里也说看不了。悦儿她妈起先是嘴唇发白,天天说渴,半天就能喝一酸菜缸那么多的水,后来就吐血,谁知道,吐出来的那些血,都变成虫子爬走了,那么多虫子啊,把悦儿吓得嗷嗷哭。”
关父抹了一把眼泪,“我们没办法了,能吃的药都吃了,能看的医生都看了,钱也快花光了,可就是不见起色。看病,人还有希望,不看病,人就完了。咋办呢?我们到处借钱,最后借到了王家。”
关父接着说:“王家是村里数一数二有钱的人家,王强说,借钱可以,要不就高利贷,不然就把悦儿嫁给王扩。悦儿这孩子孝顺啊,当时就给我跪下磕头,说她愿意嫁,只要她妈妈活着。我一咬牙,就答应了。”
关悦此时也哭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后来呢?”我接着问。
“后来悦儿说,嫁可以,但必须让她念完书,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考大学,大学毕业,她肯定回来结婚。有我们两把老骨头在,王家不怕我们赖账。悦儿也真是争气,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可不到半年,王强他儿子王扩就得急病死了,我原本以为这亲事就算了,还钱也好,总比毁了闺女一辈子的好。谁知道,谁知道……”
关父手撑着额头,泣不成声。
“丫头啊!你可是我们家的恩人啊!”
这三口人又给我跪下了。
“叔叔,阿姨,悦悦,哎呀你们别这样。我只是举手之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快点起来起来了。”
关家三口在我的搀扶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