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回来了？”
玄一耐心掌握着烤兔的火候，头也不抬。
“咕嘟。对，好像受了伤，状态很不好。”
大块头规山，目不转睛盯着油花迸溅的烤兔，猛吞口水。
“哦好。那你先回，我跟仙灵师妹，吃完烤肉就过去。”
规山忽然瞪大了眼睛，溜光的脑门上，蹦出了许多问号。
“师兄你变了...”
幽怨看了玄一好久，大块头委屈说了一句，不忘看一眼精致竹屋，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等到烤兔九分熟，山鸡汤熬到汤汁浓郁，飘香四溢，玄一敲响房门，将梦仙灵叫醒。
“吱呀。”
没等太久，房门打开，少女探出了一颗睡眼惺忪的小脑袋。
听闻有吃的，梦仙灵眼睛一弯，欣喜感动。
低声谢过师兄，下了竹屋，去溪边洗漱。
玄一发现少女的粗布衣衫上，有一些新的褶皱，昨晚似乎是带着衣衫睡的。
目光随意往房间看了看，看到床榻上光溜溜的，少女昨晚将唯一的薄被，拿给他盖了。
“是个懂事的丫头。”
玄一也去到溪边，用清澈的溪水，洗了把脸，漱了漱口。
与梦仙灵坐到篝火边，分享起烤兔与鸡汤来。
“嗯…嗯，好吃。”
少女纤细的手指，捏了小小一块兔肉，放入口中，眼睛弯成了半月，不忘轻声赞扬。
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真好。
想到遇到玄一之前，流浪颠簸历尽凶险，少女眼眸中闪烁起点点泪光。
不过怕被看到，低着脑袋，坚强地忍着泪水，不想让少年担心。
吃了三小块兔肉，喝了一小口鸡汤，少女拿出一块手帕，轻轻擦了擦小嘴。
“我...我吃饱了...”
每一个动作，都端庄优雅，年纪虽小，却有种大家闺秀的味道。
“嗯？”
玄一皱了皱眉，吃那么点，怎么可能吃饱？
他遥想前世的女孩子，身躯同样娇小，可是哪一个，不让自助餐老板苦恼？
“都吃了！”
粗鲁将烤兔，撕成了几大块，塞入了少女手中，凶凶地说道。
“唔...”
少女有些委屈，撅了撅嘴，不敢反抗。
在玄一凶恶的目光中，一小口一小口，吃下了整只烤兔。
嘴巴、小脸被搞得油腻腻的，也不敢说什么。
“这才像话。”
玄一见梦仙灵乖巧，将灌满了鸡汤的竹筒，递了过去。
“喝了吧，祛寒。”
现在的梦仙灵实力被压制，身体状况连普通少女都不如。
一整晚睡在清冷的山上，没有被褥，不着凉才怪。
梦仙灵双手捏着竹筒，向玄一投来了可怜兮兮的目光。
“师...师兄…'”
柔弱的语气中带着乞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逼她喝毒药呢。
“都喝了。”
玄一板起脸来，命令道。
“噢...好...”
少女油腻的小口张了张，无奈妥协...
咕嘟咕嘟，将竹筒中的鸡汤，全部灌入了口中。
玄一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对少女笑了笑：
“稍微清洗一下，一会儿去带你正式拜师。”
少女如释重负，扶着圆鼓鼓的肚皮，去溪边清洗去了。
“哪个天杀的，偷了我养的药鸡药兔！？苦死你丫的！”
山峰之上，远远穿来一声谩骂，让玄一微微一愣。
他眨了眨眼，小心将自己手中，盛着另一半鸡汤的竹筒，递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小口。
“噗！”
一股奇苦冲击着口腔，让他忍不住一口喷了出来。
他这鸡汤，好像就是那所谓药鸡炖出来了么...
怪不得刚才上山打猎，得来的那么容易…
玄一看了看在溪水边，不停漱口的少女，心中有那么一丝尴尬。
他好像，好心办了错事？不过丫头也傻，既然很苦，告诉他不就完了？
摇头直叹少女乖巧过头，玄一将竹筒中的鸡汤，忍痛倒掉。
溪边的少女，漱口不知多少遍，直到牙齿都在轻轻打颤，才从溪边走了回来。
乖巧站在玄一身边，颤声说道：
“师...师兄，我...我洗好了...”
“嗝。”
玄一舒服揉了揉肚皮，对少女温和说道：
“好的师妹。我带你去见师父吧！”
...
半个时辰之后，师父天然白的洞府中。
“她不走，我走！”
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震得洞府灰尘簌簌下落。
玄一掏了掏嗡嗡作响的耳朵，无奈看向声音来源。
一个拧着脖子的倔强老者，穿着一身老旧麻衣，身材不高，腰背有些佝偻。
一头缭乱短发花白如雪，老脸上的皱纹，耷拉的好长。
正侧着身子，在杂乱的桌子上，胡乱鼓捣着什么。
从始至终，都不看玄一一眼。
“师父，不就是给你收个女徒弟么，生这么大气干嘛？”
在玄一印象中，眼前的老者是他最亲近的人。
从小将玄一与规山养大，虽然平常也总拉着一张老脸，但是心中，却始终为他们着想。
不过，以前十多年，也没见过老头，发过如此大的脾气。
“废话少说，老夫不收女徒弟，你要是敢留她，就不要再回来！”
天然白将桌上几个陶罐摆来摆去，手掌不停颤抖哆嗦，控制不住弄得兵乓乱响。
“这...”
玄一有些为难了，他刚把梦仙灵介绍给天然白，本以为老头会满心欣喜，哪知道他会如此大怒。
大块头师弟，坐在角落里矮小的板凳上，不敢说话，两只大眼睛无辜乱转，不时落在玄一身后，盈盈而立的少女身上。
只见梦仙灵，正虚躲在玄一身后，两只明眸中，泪光闪闪，强忍着泪珠。
两只小手，交叠在身前紧张地搓着衣角，娇小的身躯，看起来有些可怜。
像是暴风雨中，摇摇欲折的小花一般。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儿？”
玄一翻遍了记忆，也没找到小老头拧脖子的原因。
心中知道师父，为他默默付出了许多，不该顶撞。
而梦仙灵呢，虽然接触时间很短，但是玄一看得顺眼，刚拍着胸脯吹过牛逼，哪能这么放弃。
再说了，本来他是为了老头着想，想着找个女弟子给他照顾起居，老头不领情也就算了。
但是连个原因也没有，就要撵人，有点过分。
“你不收，我走！”
玄一也来了脾气。
这种选择最是难做，如果可能，玄一更愿意持刀仗剑，以一敌五。
就算被乱箭射翻，都不带眨眼的。
现在只能先来句狠的，探探老头的底。
“啪！”
果然，老人手掌猛一哆嗦，一个陶罐摔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拧着脖子，沉默不语。
气氛凝固压抑，身后的梦仙灵，默默迈着步子，走到老人身边。
蹲下身子，将老者脚下的陶罐碎片，一片一片收拢起来。
笨手笨脚的样子，让人有些心疼。
老人再度把身子，转向一边，不看少女动作。
玄一叹着气，心里憋屈。
憨厚的规山抓了抓光溜脑壳，起身凑到了桌前，粗大的手指，帮着梦仙灵，将细碎的陶罐碎片，收拢起来。
时间仿佛过得极慢，可惜却不能停滞。
少女起身，将收集好的碎片，捧到了桌面上。
不顾碎片锋利，将它们尽量往一起归拢了一些。
做完这些，将已是鲜血淋漓的小手，藏在袖中，轻声开口：
“你...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了...”
“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现在...现在有点想家了...”
少女的声音，极力压制着哭腔，却仍有些颤抖：
“我...我好像不记得路，玄一师兄，你…你可以送我离开么？”
“送到门口，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