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三三两两地散了。
村长在柳振宗冒火的目光中,赶紧把二十两银子的欠条塞进口袋里,随意地招呼一声,匆匆忙忙地往家走去。
杨柳村通往安平镇的路实在是太崎岖了,二十两银子虽然不够通修整条路,却可以把最差的几段路修整一番。
这二十两可不能被追回去。
村长并不担心庄立业不给钱,看他拿出三十两的轻松模样,怕是手上还有银子。
只是不知道那银子从何而来罢了。
不过,庄立业已经是秀才了,种田不需要纳税,还可以多出许多赚钱的门路,说不定就是有了发财的法门,所以才想踹开拖后腿的未来岳家。
不得不说,村长真相了。
村长一溜烟地跑了,柳振宗想到那白白给出去的二十两,却是心肝脾肺肾都在冒火,虎着脸往家走。
夏初父女三人比他早一点,不过,还有脚程更快的。
林娇娥眼看着三十两银子落入了夏初的手里,忙不迭地转身往家跑,添油加醋地把这件事情汇报给柳林氏知晓。
是以,夏初父女三人刚到家,一只脚还在门槛外面,柳林氏的手就伸到了面前。
“银子拿来!”
夏初挑眉,被柳林氏的理直气壮惊到了。
大齐王朝讲究父母在不分家,儿子媳妇赚的钱都要上缴,由父母统一分配,但是女儿和孙女却是特例。
女孩是娇客,早晚要嫁到别人家。
未出嫁的时候,女孩可以在家里帮忙干活,但是做手工,采野菜蘑菇换得的零花钱,是属于女孩自己的。
即便是当家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也没有资格索要。
可柳林氏却撇得下脸狠得下心,柳夏初辛辛苦苦绣帕子赚的那几文钱,都被她搜刮得一干二净。
不,不仅是柳夏初,大房全家都被搜刮得一文不剩。
而二房和三房做工得到的钱,偷偷扣下部分藏了私房,她却从来都看不到。
夏初咂咂嘴。
生来死去几十年,见过不少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慢悠悠地把银子拢进了袖管里,夏初淡淡地挑眉:“奶奶,这银子是庄家赔给我的,我还要拿去治病吃药养身子呢,不能给你!”
“呸,一个丫头片子,早晚都要嫁到别人家的赔钱货,哪里那么金贵了!回头让你爹娘上山弄点野药呼在伤口上,没几天就好了。赶紧的,把银子给我!”
说着,柳林氏上手就抢。
夏初灵活地往旁边一躲,避开的同时,轻轻地在柳林氏身上撞了一下。
“哎哟!”
柳林氏惊叫一声,跟林娇娥撞成了一团。
夏初假意关心:“哎哟,奶奶,你可当心点儿,万一不小心撞破了头就糟糕了。我今天被打破头,可是差点去了一条命呢!”
柳林氏鼻子差点气歪了,指着夏初破口大骂:“你个死丫头,赔钱货,竟然敢咒我,今天不请出家法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就要翻天了!老三家的,去,把家法拿过来!”
林娇娥响亮又爽快地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去了。
夏初一脸委屈:“奶奶,我是关心你呀!你不知道,今日我已然到了阎王殿,见到了阎王爷。阎王爷说:‘柳夏初,你蒙受冤屈,命不该绝,本座这就送你回去,有冤伸冤,有仇报仇’。奶奶,你想啊,我是因为蒙受冤屈,这才得以回来。若是奶奶也……不知道有没有我这样的运气呢!”
说着,夏初对着柳林氏一笑。
她讲述得活灵活现,模仿阎王爷语气的时候,鬼气与威严并重,紧紧地攫住了柳林氏的心。
而她这一笑,在昏暗的烛光中更是分外阴森诡异。
柳林氏被吓住了,瞪圆了眼睛惊悚地后退。
林娇娥正好拿着藤条冲过来,重重地撞在了柳林氏的身上。
“啊——”
柳林氏吓得惨叫一声。
林娇娥则是处被柳林氏的叫声吓到了,脚一软。
婆媳两个被门槛一绊,狼狈地摔到门外,顺着小斜坡叽里咕噜地滚成一团。
夏初站在门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柳林氏。
那双眼,墨染似的,在暗夜中闪耀着光华,隔着一段距离,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被吸进去,便是无间地狱。
柳林氏指着她,喉咙里咯了一声。
白眼一翻,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