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厦门待的第一个星期,大姐几乎推掉了手头上所有的工作,她带我去海边,让我见识海的辽阔,带我坐游轮,享受游轮的奢华和舒适,带我去厦门最大的书店和厦门最好的学校,让我懂得知识的无边和路的漫长,同时大姐也带我去了厦门边上的贫民窟,那里的人看上去完全跟不上城里人的节奏,生活懒散,无所事事,街道两旁丢满了垃圾,虽然寒风刺骨,却异味扑鼻,让人不觉有些恶心。
短短的几天,我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曾经的自己该是多么的狭隘,如井底之蛙一般不见天日。正如大姐所说,如果你想过上等人的生活,那你就得付出比一般人更多的努力,如果你碍于面子不敢去做或者不好意思去做,那最好的机会和最好的生活终究会与你无缘。
有一天,大姐带我路过当地最好的一所中学时,她突然问我想不想在这所学校读书,我当然知道这里的条件要比我们那里好上上千万倍,可我犹豫了半天也没有答复她,后来我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我也是太过在乎我的玩伴和那所谓的爱情,而放弃了最好的机会。
临近春节,我突然有点想家,就央求大姐跟我一块儿回去,大姐也是犹豫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只是给我买了火车票,她说她还有生意要忙,说等忙完了就回去,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只是为了省一张火车票罢了。
临走的时候大姐给了我五百块钱,说是让我转交我的母亲,留作一家人过年用。大姐赶来火车站送我,她给我买了好多的零食还有水果,我随手带着的还有她给母亲和两个姐姐买的衣服,当我走进火车站蓦然回头与她告别时,却发现她的眼睛里流下了泪水,我当时只是怪她不跟我一起回去,却不知道她的苦衷,是啊,她何尝不想家。
一路奔波,回到家已是大年三十,母亲见我回来,先是狠狠的训了我一通,然后又迫不及待的从我这里打听大姐的消息,当我把大姐让我带回来的五百块钱和大姐给她和姐姐们买的衣服拿出来递给母亲时,母亲却哭了,她又开始和我们说起大姐在外面如何如何的不容易来。反观我的两个姐姐,拿着大姐给她们买的衣服便迫不及待的穿上来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比起谁的衣服更好看起来,完全不理会母亲说了什么,也许只有母亲才真的理解大姐的不容易。
春节还是像往年一样,老天总会戏剧性的降下一场大雪来,清晨起来可有的事情做了,踏雪,捉鸟,扫雪,堆雪人。厚厚的积雪足足埋没了整个脚踝,家里的土狗在雪地里穿来穿去,成群结队的追逐,完全不懂什么叫做冷字。
从厦门回来我也很想去邻村看看我的同桌,这么长时间不见,我还真的挺想她。依照老家的规矩,大年初一这天,早上吃了饭都要去街坊四邻的长辈那里拜拜年,虽然我对此并无好感,但碍于母亲的脸面也就跟着去了,父亲去世以后,他们并不看好我们家,就是去了也是打个招呼之后便完全没有共同语言似的谁也不再愿意多说一句话。这也是我不愿意跟着母亲去拜年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拜完年回到家,我趁着母亲和邻居阿婶说话的时候,悄悄的离开家去了邻村的村子里,我不知道齐妍家在哪里,以至于来到她的村子以后竟然迷失了方向,后来还是厚着脸皮问起一个大妈,她才给我指了指路让我找到了她们家的大门儿,此时,我感觉我的鞋子里已经灌进去了积雪,脚丫子一时间冰凉冰凉的。
我站在她们家的门外,望着紧闭的大门,我徘徊了很久很久,到头来还是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就在我东张西望焦头烂额之际,她家的大门忽然间就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这大概是她的母亲,她们长的很是相像,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与她打招呼时,从她家又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齐妍,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和蓝色的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漂亮了很多,她好像看见了我,与她母亲说了什么就往我这里跑来。
“你咋在这儿?”她问。
“我……”我竟然说不出口来。
“我妈让我陪着她去我姨家呢,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她又问。
“我去不合适吧!”我说。
“那好吧,我也不去了,咱俩去学校里打羽毛球吧!”她说。
她说的学校就是我的初中,那所人祖庙中学。我点点头,只见她飞快的跑回家拿了一副羽毛球拍出来,厚厚的积雪配上一副羽毛球拍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很享受我们在一起一步一步踏着积雪走出来只属于我们俩的脚印的感觉,路上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车,厚厚的积雪上只有些许小鸟的足迹,我们肩比肩走在一起,我忽然有种想牵她手的冲动,却又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给阻拦着,为了避免无谓的尴尬,我开始跟她讲起我在厦门的经历来,当我说到大姐想让我去厦门最好的中学读书时,她忽然停了下来,打断了我,我看得出来她很紧张,“那你怎么跟你姐说的?你决定要去厦门上学了吗?”
我突然觉得机会来了,因为我从她的表情里明显看出来了,她很在乎我,我又好像一下子被人叫醒的梦中人一样,我们站在那儿,彼此深情凝视,我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下子抱住了她,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她丢掉了手里的乒乓球拍,任凭它们埋在雪地里,双手轻轻的放在了我的后背上。
“我爱你”我附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
她的头紧紧的贴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心脏此时此刻跳的很厉害,“我也爱你”她说。
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吻她的额头,吻她的脸颊,吻她的唇,我们彼此把初吻给了对方,在最美的年华里,在最浪漫的季节。
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似乎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我牵着她的手慢慢悠悠慢慢悠悠的在雪地里晃来晃去,平日里十分钟的路足足让我俩走了一个小时。我忽然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以说幸福来得有点小突然,我完美的做了一个成功的开始,怎么面对,却并没想好。
我把她送回家已经是中午,因为怕她母亲知道我们的事,回到她的村子里,我们便保持着正常的距离,怕别人说闲话,毕竟还都是学生。
下午我没有去找她,到了晚上就开始不由得想起她来,我甚至有一种想辍学结婚的冲动,不过还是怕母亲不同意而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第二天,大年初二,我们要去大表姑家走亲戚,按照惯例她是我爸的表姐,我爸活着时都会带着我先去她们家,因为我爸年轻的时候,她们家帮衬过我们不少,而且大表姑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个很热情的人,小的时候我也很愿意往她们家跑,走的多了,自然关系也就更近了。
母亲用篮子装了一大兜鸡蛋,还有两包年糕一包饼干,这就是所有的礼物,因为就在隔壁村,下雪天路又不好走,母亲就用胳膊拐着竹篮,我们姐弟三个紧紧的跟在后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大表姑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表姑家,没想到与大伯碰了个头,大伯是表姑的弟弟,我爸的表哥,我对他印象并不太好,因为我爸年轻时没有多大本事,他们家的人都很看不起我们,我爸死了以后就更别说了,说是亲戚,其实也是半死不活的那种。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妈与我表姑正拉着家常,有说有笑时,却听大伯突然就对我妈说“弟妹呀,给你说件事,表弟活着的时候呢,看在表弟的面子上,咱们走动走动也是人之常情,这表弟没了,我看咱们还是都别麻烦了吧,你呢养活四个娃也不容易,我们家呢条件也不好,帮不了你们,以后就各吃各的吧!”
我妈听了以后脸色立马拉了下来,但并没有说什么,倒是表姑,一听这话立马急了,她立刻呵斥他说“你这是要干嘛?以为自己挣俩钱就上天了?你咋不给我也断了亲呢?”
表姑虽然这么说,却也做不了什么主,毕竟不是一家的人,何况大伯还是个怕老婆的主,什么事情都是他老婆说了算,这也是他老婆的意思罢了。
回到家,母亲把我们姐弟三个叫到跟前,她用少有的语气对我们讲“我们家是穷,但是你们要记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爸没本事,没给你们姐弟几个留下多少财富,所以别人看不起我们,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既然活着,那就好好的给我努力,脸面都是自己挣的,等你们长大有出息了,我看他们谁还会瞧不起咱!”
母亲的一番话如雷贯耳,深深的刺进了我的脑海里,原来亲戚并非我想的多走走就能走的近那么简单,真正像大表姑那样的真感情式的亲戚不多,多半是奔着利益来的,正如先人所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次断亲,可谓是好好的给我上了一课,永世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