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宿醉的后果,自然是第二日起不来。
沐歆溪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雪棠阁的,想是应该是被夜皓天给送回来的,沐歆溪深知自己的酒量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那个几十年的老酒鬼的。
只记得昨夜两人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听到夜皓天说:“既然看你并无太大的麻烦,那我便不多留了,有事再联系我吧。”
沐歆溪当然是欣然答应了,毕竟如果不是自己的话,自己的师傅夜皓天大概是永远都不会踏足帝京的。她不知道他对帝京的反感是何原因,但却不会干涉他的决定,也不愿干涉。
一觉睡到太阳西沉,好在沐老太太省了晨昏定省,再加之自己的院子平时除了沐歆歌就很少有人会来,要不然看到她这副模样,非得惊掉眼珠子不可。
“嗯~好累啊!芷儿芍儿,我们去街上走走吧。”
沐歆溪出了房门,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睡了一天,只觉得身子快散了,浑身提不起力气。
“小姐一天没吃东西了,要用过晚膳再出去吗?”
白芷看着即使刚睡醒,衣服凌乱浑身酒气都遮不住美艳高贵的女子,轻声开口询问。
沐歆溪看着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落日,摇了摇头,“不了,收拾一下,我们去外面吃吧。”
帝京的街道并没有随着天色变暗而显得落寞,反而更加热闹起来。
在东辰,并没有宵禁,百姓皆可在夜间出没于街道上。这里民风较为开放,并没有很严重的男防女防,女子也不用裹脚束腰,即使依旧是一个男子掌权的时代,却也不是没出过女将军。
沐歆溪带着白芷白芍两人,漫步在街道上,听着摊贩的吆喝叫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感受着他们真实的生活。
似乎从来到帝京之后,沐歆溪便没有像这样,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晃着,更没有认认真真的看一看这帝京到底与幽州城有些什么差别。即便是出了右相府,也只是到清风楼去,还总是半夜。
走走停停,东看看,西摸摸。
逛得累了,几人就走到清风楼,打算用些吃食。
“哎,这间雅间我们要了,你们在大堂吃吧。”
沐歆溪几人刚在掌柜的招呼下,准备上二楼雅间,就被突然出现的人给打断了。
沐歆溪看着眼前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子,身穿一袭鹅黄色锦衣罗裙,娇小可人,容貌甜美,可做出的行为却有些无礼了。
“这位小姐,是我们先到的。”白芍有些愤懑不平,小姐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又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要找点吃的,就被这样硬生生地给挡住了,这不是在浪费时间么?
黄衣女子宋巧冉,双手叉腰,站在楼梯的台阶上,在海拔上与沐歆溪几人拉开差距。
“那又怎样!只要是我想,一间雅间算什么!就算我想要这清风楼,那也是不成问题的!你们几个土包子懂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那天在诗会上见过你,你就是那个从小就被丢到江南的右相府的小姐吧!你以为回来了就可以嚣张了吗?真是天真!”
宋巧冉指着沐歆溪的鼻子,不可一世的样子。
“呵~确实天真。”
沐歆溪看着宋巧冉,轻笑出声。她以为清风楼就这么不值钱吗?一个小小的宦官之女,说想买就买,说不屑一顾就不屑一顾,确实天真,天真得愚蠢。
白芷看着眼前的状况,默默为黄衣女子捏了一把汗,上一个不把清风楼放在眼里的人,到现在还在被江湖的人追杀呢!这可真是不要命了。
而白芍只是努力的在憋笑,她不知道,若是这黄衣女子知道,那西凉国的老皇帝曾经动过想把在西凉的清风楼收入囊下的念头,可最终不仅没得到,反而损失了一条商运的道路的事情后,还有没有那个勇气说出这句话。
一旁的清风楼掌柜和一个小二再听到宋巧冉的话之后,都默默的决定,以后但凡是这个女子来清风楼消费,都往死里坑,反正他们的主子本就不是什么纯良的主。除了穷苦的百姓,但凡是大富大贵之人,是绝不可能得了优惠的。
其实,清风楼有个规矩,只要是在大堂消费的人,无论消费得多少,一律半价。只可惜那些有些权势财力的人,要么不差钱,要么不屑于与平民百姓共处一室。
“既然知道自己天真了,那就快点走吧!再耽误下去温世子都快要到了。”
宋巧冉以为她们已经同意把雅间给她了,一脸嫌弃的赶着几人。
“呵呵~”沐歆溪真的有些无语了,这帝京的人似乎都挺愚蠢的,跟这些人打交道,简直是侮辱智商。
宋巧冉看着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在那儿立着不动的几人,刚准备说话,就被一道温暖如水的声音给打断了。
其实温璟和宋巧安两人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两人都没打断这出闹剧。
或许宋巧安只是宠着自个的妹妹,觉得只要不吃亏,就算欺负了别人也没什么。
而温璟,大概是被那挺立大方的淡蓝色背影给吸引了,他觉得拥有这样一个落落大方,坚毅挺立的背影的人,断不会被人欺了去了。只是看着她一直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底有些小小的讶然,却也忍不住开口。
“宋小姐,应该先来后到的。”
沐歆溪循着话语声往后望去,便看见一个身着白衣锦服的男子。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身形削弱,肤若凝脂却苍白无色,淡薄的唇上泛着令人心疼的惨白,容貌迤逦,丝毫不会因为那份瘦弱就被质疑性别,美则美矣,却透着坚毅。棱角分明,常年被病痛折磨却不显颓唐,眉目温柔,认真看着你的眼睛里平和却无波澜,似乎没有什么是能激起他心底的波动。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样一句话浮上沐歆溪的心头,男子美则美矣,却带着刺骨的寒凉,这种寒凉不是墨煜寒身上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淡,而是一种不在乎,近乎无情的冷。
看着他孱弱的身体,沐歆溪有所明了,毕竟任何一个被病魔折磨十多年,时不时感受着绝望的人,又怎么会在乎呢!这样的人连生死都不在乎了,能活到现在都是巨大的勇气,你怎么可能指望这样的人给你更多的情绪呢?
沐歆溪观察着温璟,温璟同样在打量着沐歆溪。
很美,美得惊心;很冷,冷得淡然。这是温璟的评价,在看到女子容貌的时候,他竟不能从自己所读的那么多诗书里找不到一个好的形容词,只知道,这样的容颜,大概放在各个国家里都是极为出挑的。更难得的是那一身淡漠的气质,处处透着自信与胸有成竹。
“温世子,这,这怎么能这样呢!你难得出来一趟,总不能在这大堂上,和一群布衣白丁共食吧!”
宋巧冉看着突然出现的温璟,心底的喜悦还没表现出来,就被他的话说得一愣,接着不服气的开口。
“呵~布衣白丁怎么了?你这么看不起这些寻常的百姓,那就别用他们上交的税款啊!”
沐歆溪陡然听了这么一句,有些气闷。她可真是大胆的很!连皇上都不敢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话。
“你......“
“抱歉,是小妹不懂事了。我这就带她回去。”
宋巧安听着自家妹妹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妙,再看这周围脸色都变了的百姓,再也顾不得好不容易将那温世子约出来要说的事,急急忙忙拽着宋巧冉就走了,丝毫不顾宋巧冉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