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暗恨,这该死的姚淇悦,素日看着迷迷瞪瞪的,可说起话来,却真真要人命!
偏偏她还一副无辜的样子,“锦王妃不要心急,这个呀,其实也很容易的,反正,我爹从来没说过不好。”
“你一番孝心,当时年纪又小,姚老爷受得开心,当然不会怪你。”赵秀丽笑道,“改日有空,我去晋王府上学,等你说合格了,我再献丑。不过,这第一个体验的,可得是你才行。”
“那可好!”姚淇悦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自顾与她开心的聊着。
太后不吭声,林月瑶便不敢起来,夫妻共荣辱,彭永明也跪下为她求情,
“求皇祖母开恩,王妃她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皇祖母常年被头疾困扰,她找了无数方子却总是没有大用,如今得知晋王妃有法子,这才心急了些。”
其余人等也跪了下来,“请皇祖母恕罪!”
“求太后娘娘恕罪!”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姚淇悦傻了眼,慢慢停了手也跪了下去,“祖母恕罪,祖母您不要生气,大家都是为了您好!”
这才起又要跪,而且他们每个人都直挺挺地跪下去,丰收也不敢偷懒,只能有样学样,膝盖着地的声音,听得她自己都心疼。
她抬头,羡慕的看着姚淇悦。
她正在为太后按摩,根本不需要跪着。
“放肆,你是哪个府里的丫头?竟然敢直视太后娘娘!”姚嬷嬷上前,按着丰收的脑袋往地上压。
丰收额头被撞得生疼,忍不住流出泪。
“请祖母恕罪,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小姐妹,她从来没有进过宫,我带她来开开眼界的!”姚淇悦连忙向太后请罪。
“如果真是姐妹,那便正正经经按着小姐的家教来,这么主不主、仆不仆的、穿得花里胡哨的,成何体统?以后,不要带她来宫里。”太后不悦。
她不喜欢这个叫丰收的女子,明明胆小得要死,却偏偏摆出倔强不服输的样子,眼底有自卑、却也有更多的野心。
这种人,她见得太多了!一不小心便会步入歧途。
“祖母……”姚淇悦撒娇,“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义结金兰,是正正经经的姐妹。”
“愚蠢!”太后喝骂,又看了彭云涪一眼。
见他对自己点头,这才开口,“今儿就让她先呆在这里吧!以后不许进宫了。”
“谢谢祖母!”姚淇悦开心道谢。
丰收随同大伙起身,默默退到一边。
“大胆,还不向太后娘娘磕头谢恩?”姚嬷嬷沉了脸,便是不懂规矩,这人情礼仪总该懂吧?竟真这么不知规矩?
“是,谢太后娘娘恩典!”丰收接到她凌厉的眼神,慌忙跪了下去,膝盖又是一疼。
太后根本不理她。
丰收头垂得低低的,自己没名没份,姚淇悦又不开口,一定没人替自己求情吧?那得跪到什么时候呢?这屋里的人,都在笑话自己吧?她只觉得后背灼热。
吧嗒一声,豆大的眼泪滴在光可照人的地板上。
“祖母,丰收她跟我一样,不懂这些规矩,您别怪她好不好?”姚淇悦终于开口。
可丰收听得她的声音,却觉得她高高在上,心中异常难堪,紧张害怕渐渐变得有些愤怒。
为什么跪在地上被人训斥、看笑话的,是自己?她为什么不与自己说这些规矩?
“不懂就要好好学,那些个世家小姐进宫,也都恭敬谦逊,她算个什么东西?”太后训道。
“祖母!”
“再求情,以后你也不用再来了!”太后截住姚淇悦的话,真是个蠢货。
让丰收心寒的是,姚淇悦果真不再求情,殿内鸦雀无声。
静坐片刻,还是赵秀丽起了头,“皇祖母这里的茶真好喝,哪怕孙媳见识浅薄,也能品出妙味儿来。”
相对姚淇悦的野,她又静了不少,也没有林月瑶的深沉,太后对她,也是有几分好感的。
她对她微一点头,“以后多学着些!你们都是王妃,走出去可不能丢人!”
“是!”赵秀丽和林月瑶起身应声。
姚淇悦正专心按摩,太后却点了她的名,“尤其是你,自己不学无术,手下的人也是草包。姚嬷嬷,派几个人去晋王付,让那里的奴才都好好学学规矩,不要丢了皇室的脸面!”
太后说完,还特地看了丰收一眼。
见她还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脸上露出嫌恶,“还不赶紧滚下去!”
“是!谢太后娘娘!”丰收学了乖,哪怕觉得屈辱,还是谢恩。
起身偷看,却看到太后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她咬着牙、忍着泪跑了出去。
隐约还能听到殿内的嬷嬷在批评,“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识、没规矩,太后娘娘犯不着为这种贱婢生气……”
丰收大吃了惊,进宫来是受罪的吗?姚淇悦为什么不说?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忘了,是她死皮赖脸缠着姚淇悦非要来的。
“那、那其他王妃的丫头呢?她们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她们?她们也没饭吃吗?”丰收又问。
似乎刚才有个嬷嬷走过来,然后她们相继走了。
丰收很委屈,为什么不喊自己?
嬷嬷嗤笑,“管好你自己,做好自己份内事便可,管那么多做什么?晋王妃说你是小姐妹,你便真以为自己是哪家的大小姐了?”
“哼?哪怕那些世家小姐来了,也不敢多嘴失礼,你是什么东西?”嬷嬷鄙视地上下扫了她一眼,走了。
门口、廊下,都有宫女站着,丰收觉得,她们都在笑话自己。
可是,凭什么?自己可不是卖身为奴的婢女,她们才是!
可形势不由人,她眼泪不由自主又流了下来,一个宫女轻轻走过来,悄声道,“别哭了,若是惹太后生气了,晋王妃也救不了你!”
丰收暗恨,姚淇悦才不会管她呢,她吃得不知有多开心、多得意!
“走吧,我带你去角落吃点东西!”宫女好心拉着她往另一边去。
说是角落,果真不是客气话,一个小碗装着饭、一个小碟装着简单的几片青菜,放在托盘、摆在地上。
“快吃吧!”宫女微笑,“太后娘娘从来没有在九仪殿宴请,没有奴才们吃饭的地方。”
丰收觉得无比的屈辱,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大家都是这样的。”那宫女又道。
丰收抬眼,另外几位妃子的侍女,也端着碗靠在墙角。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奈何肚子太饿,只好端起地上的饭菜吃。
似乎听到有人轻笑,她敏锐的看向其他几个侍女,她们似乎在聊着什么,很欢快的样子。
丰收心中鄙视,这种待遇,那是乡下猪狗的生活啊!这些人竟然半点羞愧恼怒也无,还能吃得下去?
奴才便只能如猪狗一般?她不甘心!
“快些吃吧,还要伺候主子们呢!”宫女说完便走了。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姚淇悦的欢声笑语,可映入眼底的,却是这简陋的饭菜和羞辱人的待遇。
丰收眼底的渐渐变得冰冷。
绣王妃段嫣然照例不起眼。
殿内只有姚淇悦和赵秀丽说话,太后不接腔,也不训斥,一个时辰才将饭吃完。
“回去后好好为皇帝分忧,虽然刺杀案暂时找不到线索,可雁过留痕,总会有蛛丝马迹的,让手下的人也收敛了心思,否则,哀家与皇帝绝不轻饶!”
临了,太后还教育众人一番。
“是!谨遵皇祖母教诲!”众人虔诚的聆听了小半个时辰的训导,这才各自回府。
进了王府大门,丰收一脸委屈,嘤嘤抽泣。
“你怎么了?”姚淇悦不解,“我没见九仪殿有谁欺负你啊!”
丰收还不及说话,彭云涪冷冷的憋了她一眼,“一品大员家的小姐进了皇宫,也老老实实的侍奉,做错了任打任骂,你有什么资格委屈?”
丰收泪水流得更凶了。
“相公,你别这么说,丰收从来没去过皇宫,嬷嬷们又一向严厉,她吓着也情有可原。”
姚淇悦轻轻揽着丰收,“你别怕,宫里的嬷嬷是很严厉的,看上去很凶,可是,她们不是坏人,至少,不会拿刀砍人啊!”
丰收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皇祖母已经放话,你若是想当大小姐,以后寻处院子自己安生过,若想呆在晋王府,那便老老实实尽好丫头的本份。”彭云涪停住脚,看着丰收,“你自己想清楚。”
“相公!”姚淇悦跺脚,拉着丰收,“你别听相公的,他受了伤,现在还没好,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当丫头的。”
彭云涪紧紧盯着丰收,“你明明知道淇悦最厌恶那些规矩礼数,可因为你的无礼,却让她必须学那些东西,若学得不好,那些嬷嬷们可不管王妃还是奴才,都会动手打人的。”
“相公你别吓我!”正在安慰人的姚淇悦带着哭腔。
“她是晋王妃,嬷嬷们总会给我几分面子,对于奴才,她们可没那好性情了。你自己想清楚!”
彭云涪走了。
姚淇悦苦了脸,想了想继续安慰,“丰收你别担心,皇宫里虽然规矩严苛,可咱们在晋王府便没有关系的,你不要担心,也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如果、如果嬷嬷们真打你,我、我替你!”
丰收抬头,彭云涪离去的背影颀长、决然,再垂首,姚淇悦有些无措,一脸愁苦。
再想想宫中的待遇,丰收咬了牙,“淇悦你不用再劝了,我会搬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