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不想与她讨论疼不疼的问题。“云涪是朕最出色的儿子,他文武双全、未来有无限可能!”
“嗯,我知道,我老早就知道,相公一看就很厉害的!”一说到这个,姚淇悦便神采飞扬、手舞足蹈起来
“可是你会耽误他!”皇帝觉得不能与她说得太含糊,姚淇悦的朽木脑袋,肯定不明白什么叫无限可能!
“不会,我会让人给他弄好吃的好喝的、不会让他冻着伤着、还会哄他开心,他会好好的!”姚淇悦坚定有信心的向皇帝保证。
皇帝缓缓走近她,君王之压朝她释放,“若他成为这九五之尊,你觉得,你能为他带来何种助益?”
姚淇悦傻了眼,她没想到,皇帝竟然有意将皇位传给彭云涪。
“皇上,您是要将皇位传给相公吗?”她傻傻地问。
“你若离开他,朕便传位于他!”
“皇上问过相公吗?他愿意接受吗?”
皇帝冷笑,“至尊之位,没有皇子不想要!”
姚淇悦脸色暗沉下去。
皇帝心喜,却又听得她缓缓道,“我们邻居有个黄老伯,家里一栋祖宅、略有薄田,四个儿子为了争家产,天天吵架日日斗殴,常常血流成河。他家不得安宁,四野乡邻也烦不胜烦。”
“最后,狠勇的老大失手将懦弱的老三打死、被官府抓走了,笨拙的老二被机灵的老四惹红了眼,两人双双半残。昔日让人羡慕的儿孙满堂之家,因着家产的分配,没落了!”
“大胆姚淇悦,竟然将那等颓败的典故与我皇家相提并论!你莫不是以为朕不敢杀你?”皇帝凌厉的眼眸射向跪着的人。
“我说的是实情,皇上为何要杀我?”姚淇悦从身上掏出一物,举到皇帝跟前,“我没有造反,皇上也不能杀我!”
皇帝却看也没看那东西,“你以为这东西就能护得住你了?”
姚淇悦吃了一惊,“皇上你早知道我们姚家的传家之宝?”
“若不是如此,你以为你能在京城好吃好喝?”皇帝冷笑,小小女子,当直以为天家是如此好进的?
“你离开老六,朕保证不伤你姚家和你身边的任何一人!若你执迷不悟,朕也不介意让你撞撞南墙。”
“皇上,真的想将皇位让给相公?”
“放肆!”皇帝狠狠训斥。
“皇上若不愿让相公当太子,却哄我离开他,便是欺骗了我、也让他失信于天地;若是你让他当太子,那我离开与不离开,又有什么关系呢?皇上您看中的,是相公的能力啊!”姚淇悦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扑闪扑闪的,眨着疑惑,也透着与有荣焉。
皇帝被她说得一时语塞。
虽然不常出远门,可是跟着姚老爷耳濡目染,有欲望的人和没欲望的人,她能感觉出来。
“混账,放肆!”姚淇悦一语中的,皇帝恼怒。
最中意的儿子偏偏最不稀罕这位子!
“皇上英明,皇子们也聪明,少一个争夺家产的,皇上应该很开心才是,毕竟,僧多粥少。”姚淇悦幽幽道,“相公去一趟玉和县,遇到几回刺杀,那个一直找他麻烦的杜和也不见了,很可能是幕后黑手救走了。”
她叹口气,“皇上,当皇帝确实是好,可是,我不想相公受伤。”
她形容悲戚,眼眶通红。
皇帝心中一噎。夺嫡之路困难重得、荆棘遍布、血流成河,他如何不知?
“相公看着面冷,其实最是心善,如果皇上逼他到那条路上,受伤的,只会是他!”姚淇悦叹息。
那个二皇子看着就不是个善茬,其他皇子没见过,但蚁多咬死象、枪打出头鸟,便是要争,也不能在皇帝山河鼎盛的时候行动啊。
谁知道皇上会怎么想?皇帝的话,天知道是真是假?
皇帝看着她关切心痛的神情,心中一动,“姚淇悦!”
“请皇上吩咐!”听得皇帝声音轻缓,姚淇悦觉得似有好事,却又不确定,毕恭毕敬、笑得一脸狗腿。
“你既如此说,朕便给你一个机会。你好好陪在老六身边,若是有几分本事,朕也不拆散你们!你若没本事,那就别怪朕狠心拆姻缘了!”
“关我什么事?”姚淇悦不解。
皇帝轻哼一声,“妇人间的应酬和府里事务的管辖最能瞧见一个人的本事,你料理得好,朕便让你跟在他身边,你若处理得不好,趁早滚回你的玉和县去!”
姚淇悦不应,琢磨着自己到底有几分胜算!
“怎么?你不愿?刚才还口口声声与他两情相悦,若不能帮他将后院管好,如何为他分忧?”皇帝一脸鄙视加嘲讽。
姚淇悦挺直了身板,“那皇上得答应我,不能砍我脑袋!”
“朕何时要砍你脑袋了?”皇帝眯着双眼、
姚淇悦缩了缩脖子,“不是说、不是说皇室一言不合就会砍人脑袋吗?”
“你听谁胡说的?不知所谓、人云亦云!回去好好将女戒女德抄十遍!”皇帝训道。
“皇上,不要!”姚淇悦哭求,为什么又要写字?
“再有废话,抄一百遍!”
姚淇悦哭丧着脸,没有丢脑袋,可是,手很快要没了。她哭哭啼啼起来,“皇上,我把丹书铁劵还给你,你别让我抄书好不好?”
混不吝、没脑子、没眼色,竟然还敢讨价还价。
“抄一千遍!”皇帝冷声道。
听说她大字不识一个,这么多遍抄下来,总该识得几个字了吧?
“求皇上饶命!”姚淇悦哭得撕心裂肺,要命啊这是!
“滚!”他朝姚淇悦大呵。
姚淇悦傻了眼,很快冲着他磕头,“皇上,相公他不是想顶撞您,他是担心我顶撞了您、惹您生气,您不要怪他好不好?您要是生气,就罚我吧!我皮粗肉厚,不怕的!”
“姚淇悦,你给我闭嘴!”彭云涪在外喝道,声音气急败坏。
这个女人,她在想什么?她以为这是跟姚老爷闹着玩吗?
“都给我滚!”皇帝头疼。
“求皇上不要怪相公!”姚淇悦咚咚咚磕了几个头,站起来打算走。
偷偷摸摸瞅了瞅皇帝,又小心地将桌上的传家之宝揣进怀里。
皇帝冷眼扫过,哼了一声。
姚淇悦吓得手一哆嗦,狼狈小跑出去,走到门口还回过头来查看皇帝的眼神。
被皇帝一个极冷的眼刀扫出了门。
看着唯恐避之不及的背影,皇帝在心中轻嗤!
还真以为自己没看出她那点打算?说笑就笑、说哭就哭、好听话的流水似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如果不是自己本就没想处置她,她以为她能平安离开?
“淇悦,你没事吧?”彭云涪连忙上前拉着她上下打量。
姚淇悦声音低低的,“我没事,皇上好像生气了,但也没要杀我,相公,我们快些走吧!等他气消再来说!”
“你先走,我还有话与父皇说。”
这个傻瓜,君王一怒,血溅千里,她还真当父皇是普通老父亲?消了气再好好说话?
“我看皇上脸色好难看,你别这个时候硬碰硬!我跟你说,这种事情我很有经验的,等过个两三天,他耳根清静了,便会念叨你了。那个时候,人亲手做些吃的喝的,再说些好话,就什么气都消了。”
“咱们一起来,两个人面对总比一个面对要好,要真受罚,也好有个伴!”姚淇悦很有经验总结。
彭云涪笑了,摸了摸她的头,“乖,到外面等我!”
里面的皇帝听到他温柔似水的声音,面沉如霜、呼吸加重,片刻后又重重吐出一口气。
“儿臣前来请罪,请父皇责罚!”彭云涪跪伏在地,“儿臣与淇悦两情相悦,今生无意与她分开,求父皇成全!”
“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帝沉声。
彭云涪没敢抬头,“儿臣知道!”
“若是那位子与她,只能选一个呢?”皇帝紧紧盯着他。
“父皇春秋鼎盛、英明神武,儿臣不及万一,只救跟在父皇身边为国为民,不敢奢求其他!”彭云涪恭恭敬敬。
“若有这个机会呢?”皇帝逼问,“她与皇位,你选一个吧!”
彭云涪一颗心沉到谷底,也不知道姚家祖上到底做过何事?竟惹得父皇如此生气?
他以头抵地,脸上一片沉静,“儿臣不孝,惹父皇生气了。可淇悦是儿臣的妻子,她若有罪责,儿臣不能置之度外,孩儿愿与她一起接受惩罚,无怨无悔!”
“哪怕被废为庶人?”皇帝声间打着冰旋儿,整个房间冷了几分。
“但凭父皇处置!”
皇帝幽幽叹息,“朕一直以为,你是最冷静、最拎着清的,没想到,你竟然是你们兄弟里面,最不识时务的!”
彭云涪没有说话。
“一个女人而已,如何与天下相比?云涪,你太让朕失望了。”
“她不是而已,她是儿臣心中最重要的。”彭云涪轻轻道。
皇帝冷哼一声,“大字不识一个,有着几分小聪明便以为自己最聪明,朕却没看出她有什么值得。”
彭云涪不敢冒险,他挺直身子,直视皇帝的双眼,“她单纯直接、坦荡炽热,活泼鲜亮,与她在一起,儿臣才发觉,这世上,原来是有颜色的。”
彭云涪在心中道,‘她是唯一能让儿臣感觉到温暖的人’。
皇帝想起那小女子在自己眼前伏低做小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清澈的眸子狡黠的笑,眉眼生动、暖如春风。
不得不说,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
他在心中叹息,“你便如此爱惜她?”
“当初姚家只是有提议,是儿臣坚决要与她成亲的,父皇若生气,求只责罚儿臣,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碰巧救了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