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他……”
陆宇话说了一半却又顿住了,他的目光微一闪烁,压低了声音。
“是,主子刚刚歇下,我是受大公子的嘱托前来保护你的。”
“大公子?”
姚淇悦又是一愣,她原本以为陆宇今夜前来,乃是偷偷来看望自己的,却没有想到,竟是李展派他来的。
陆宇轻轻点头。
“大公子要我务必保护好你的安全,直到把你送回姚家为止,所以这段时间,我都会一直跟着你。”
“这段时间你都跟着我?”
姚淇悦更是诧异。
这位大公子李展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陆宇好歹也是彭云涪身边的侍卫,哪能是谁想调遣就调遣的?
可李展不仅调遣了陆宇,还吩咐他这段时间都跟着自己保护着自己,直到把自己送还回姚家为止。
倘若自己明天早上就回姚家倒也罢了,若是自己隔几天再回姚家呢?难不成陆宇自己的岗位不做,就一直跟着保护自己?
那位主子的不会发怒吗?
似乎是看透了姚淇悦的想法,陆宇点了点头,轻声道。
“没错,这是李展公子的原话,他要我跟着你,把你安全护送回姚家。”
“陆大哥,你是糊涂了吗?你凭什么听李展的话,你的主子是王爷啊!”
姚淇悦猛然打断了陆宇的话,急急叫道。
不料,陆宇看着她着急的脸,却笑了起来。
“大公子安排我的时候,咱们主子就在旁边听着,他什么都听到了,却根本没有阻拦,这不就是默许了吗?既然是默许的事情,那这就是主子的意思,我当然要尽职尽责地执行任务。”
默许……
姚淇悦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眼前不由浮现出那张俊美却又冰冷的脸,还有那双狭长的透着嘲讽和冷漠的漆黑眸子。
不可能的。
自从发现了她的女儿身,那个男人就变了脸,不仅愤怒,而且冷漠。
她竭力讨好,或者是曲意献身,甚至是最后故作姿态地拜别,他都冷冷冰冰,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他不是已经彻底放弃自己了吗?
怎么可能还会允许陆宇来保护自己?
一定是搞错了……
“陆大哥,你一定是看错了,主子把我赶出门,已经是对我死心了,他不会同意你在这里保护我的,你赶紧回去,不要让他把对我的怒气迁移到你身上。”
姚淇悦心中念头转动,慌忙站起身来,推着陆宇向外走,可是陆宇却按住了她的手腕,低低道。
“姚淇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不明白主子的心意?主子哪里是对你死心了,他明明是心中还牵挂着你,却又不好直接命令我前来保护,只好通过大公子的口来传达指令……”
陆宇语气低沉,目光却又被桌子上放着的一只花布包裹吸引,不由眉头一皱。
“你走的时候并没有带包裹,这东西是谁的?”
“这包裹确实不是我的,是碎玉儿,她刚刚跑过来找我,说给我送点东西……”
姚淇悦转头看去,见陆宇问的是碎玉儿的包裹,便随口答复了一句。
只是,话没说完,她自己就顿住了。
碎玉儿呢?
她方才把她藏在了床下面,让她暂时躲避,这会子怎么没有见她出来?
也没听到她的动静。
难道说……
是被刺客给杀了?
她猛然松开了陆宇的手,转身往床边跑去,一把掀开床边遮盖的床单,俯身看去。
床下空空如也,并没有她预想中的血肉模糊。
但是,床下的空地里,静静留着一块粉色牡丹的手帕。
是碎玉儿的。
她失踪了。
姚淇悦的心一下子就乱了,脑子在那一瞬间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颤抖的手指捡起那遗落在地上的帕子。
“陆,陆大哥,碎玉儿姐姐她,她被掳走了……”
“什么?”
陆宇也是大惊,忙忙冲了过来。
只见姚淇悦一张脸惨白。
“一定是被那黑衣人的同伙给掳走的,他们杀不了我,就掳走了碎玉儿做人质来威胁我!天香公主,她真是狡猾至极!”
“姚淇悦,你不要冲动……”
陆宇拦住了姚淇悦,却被姚淇悦一掌推开。
“我怎么能不冲动,碎玉儿姐姐她不会功夫,天香公主又是个喜欢辣手摧花的,碎玉儿落到她手里,哪会有切莫好下场?”
不仅仅如此。
天香公主曾经服用了自己的蛊毒丸,若是她拿着碎玉儿威胁自己给解药倒也罢了,就怕那天香公主心头发狠,直接撕了碎玉儿,那就……
姚淇悦越想越着急,握起软鞭就要出门。
陆宇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急声叫道。
“姚淇悦,不是天香公主,刚才派来刺杀你的刺客,不是天香公主的人!”
“不是她是谁?”
姚淇悦已经急坏了,犹自要往外跑,然而心头念头微转,又陡然转过身来,一双眸子锐利明亮。
“陆大哥,你怎知不是天香公主的人?难道说,你认得那刺客?”
“不错……我认得。”
陆宇避开姚淇悦锐利明亮的目光,微微垂首,声音低了下去。
“是江辞,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赶来刺杀你……”
“江辞?”
这一惊非同小可,姚淇悦只觉得后背生寒。
她只以为自己与彭璟容和天香公主有仇,自己帮着彭云涪对付彭璟容,以彭璟容的脾性,如今知道自己被赶出来,落了单,一定会想方设法逮走自己,严加审问,从自己这里索取关于彭云涪的内部消息。
而天香公主呢?三番两次受自己羞辱倒也罢了,还被自己喂了蛊毒丸,心中定然是恨极了自己,她要捉拿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自己何时与江辞有了仇?
姚淇悦心中思绪飞转,搜索着与江辞有关的往事纠纷。
没错,那些往事顶多就算得上是纠纷罢了,怎么就能惹得他半夜跟踪刺杀?而且是招招都要自己的性命?
他到底对自己有什么仇?
陆宇脑袋低垂,目光暗淡,低声又道。
“没错,确实是他……可是姚淇悦,江辞绝对不可能是天香公主的人,他不会是叛徒和卧底,他是被利用了……”
“所以方才,根本就不是有同伙来营救他。”
昏暗的烛光下,姚淇悦的眸子漆黑锐亮,她盯着陆宇的脸,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是你故弄玄虚,声东击西,故意放走了他?然后还在我面前演戏,说是被人袭击了,对吗?”
“是……”
陆宇语调放得很低,目光中却透着恳求。
“姚淇悦,江辞与我同时在王爷身边当差,他脾气虽然大了点,可最是没有城府的,方才,他跟我说,他是被利用了……”
“可他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姚淇悦一下子吼出声来,手中紧捏着的手帕子也跟着身体颤动。
“他还掳走了碎玉儿!陆大哥,你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他给骗了!”
“我……”
陆宇也被这话给噎住了。
他望着姚淇悦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姚淇悦,是我不好,我轻信了他……若是他掳走了碎玉儿,我一定找到他把碎玉儿安全带回来……”
“说得轻巧!”
姚淇悦咬着嘴唇,一双眸子里血红点点,脸上杀意横生。
“江辞,他若是敢对我姐姐下手,老子就让他生不如死!”
“可,若不是他掳走了碎玉儿呢?”
陆宇睫毛微垂却又飞快抬起,舌尖在干涩的嘴唇上舔了一下,低声问道。
姚淇悦眸中精光微闪,却又咬着牙道。
“那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确实。”
陆宇又垂下头去,心中暗自后悔,都是因为自己一念之差,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江辞的下落了。
月上柳梢,这边的姚淇悦与陆宇夜不能寐,立刻出发,沿着客栈附近的地带搜寻着江辞的下落。
而在皇宫里。
正发生着一场颇为紧张的战斗。
孝依皇后的正阳宫里,烛火熄了一半,身穿金黄九爪真龙的梁帝斜靠在榻上。
他是刚从被窝里被叫出来的,脸上很有些倦意,软软地靠在大靠枕上,鹂儿在后面替他捏着肩膀。
在他身边,孝依皇后穿着暗红的常服,担忧地看着梁帝疲倦的脸,蹙起细细的眉尖冲堂下躬身行礼的五皇子彭云涪叫道。
“究竟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竟然这个时候来惊动你父皇,你如今可是越发的没规矩没轻重了。”
“自然是很要紧的大事。”
彭云涪躬着身子,朗声回禀。
随后一招手,一边的李展便把手中捧着的东西交到了梁帝身边的公公手里。
梁帝有些发白的眉毛皱着,满是褶皱的眸子微微眯起,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祎儿啊,你大半夜的进宫,就是为了送点东西?”
“呀,是云锦!”
梁帝话音刚落,身边的鹂儿就已经呀的一声叫了起来。
她早已接过太监手里的东西,随手便打开,被打开的东西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泛着麟麟波光。
她脸上尽是惊喜,立刻抱着云锦送到了梁帝跟前,指着那上面的图案给梁帝瞧,口中还连声称赞。
“陛下您瞧,这云锦织的多好,又均匀又轻薄,还有这图案,都是祥云仙鹤,姿态如此自然,配色还这么匀和,真是难得的精品,就连咱们宫里,也难得见到这样的好东西呢……”
“原来是云锦。”
仿佛是被鹂儿的笑声感染,梁帝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中早已驱散了方才的那点不满,多了几分亲切和蔼,他看着鹂儿巴巴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