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都是被那小子仗势欺凌过的,难怪……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江大哥,我叫碧云。”
碧云笑得眉眼弯弯,平淡的脸上竟也因为这笑容而多了几分清秀,她不动声色地往江辞身边靠近了两步,笑着说道。
“我就是一个做杂活的小丫头,方才多嘴了,请江大哥切莫怪罪。”
“你这么聪明伶俐,我怎么会怪罪?”
江辞亲热地笑了,而后又低声道。
“那依你的意思,莫非我就要眼睁睁地放过这个羞辱奚落他的机会?”
“不,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碧云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言道。
“像姚淇悦这样喜欢仗势欺人的货色,他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正是大快人心!我们这些素日被他欺凌被他辱骂过的人,当然要趁机把那素日所受的气出一出才算是痛快!”
“碧云妹子,你说的对啊!”
这话正戳在江辞心坎里,他又凑近了两步,皱起眉头问道。
“可是你刚才又说,你若是我,就不会这个时候跑过去羞辱那小子……”
“没错,这个时候姚淇悦刚刚被赶出府,府中上下都震惊不已,大家肯定都会去围着看热闹,这个时候江大哥也一起去了,说点什么做点什么,都会被人看到听到,要是有人给传扬出去,传到咱们王爷耳朵里,就不好了。”
碧云点头,认认真真地解释着。
“江大哥,你知道的,自打姚淇悦进了王府,犯了多少错事,做了多少荒唐事,王爷都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向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对他过多惩罚,足见王爷对姚淇悦的疼爱。
这一次虽然不知道姚淇悦这小子到底犯了什么错,竟被王爷赶出了王府,瞧起来是有些当真了,可万一呢?
万一王爷这一次又是跟从前一样,高高提起,最后又轻轻放下呢?”
“……说的是啊。”
江辞眼皮子一跳,他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原本只是听说这小子失了宠,被主子亲自赶出府,他心中便连声称快,急着去看热闹,顺便奚落奚落这小子。
可是混没有想到这一层。
确实。
从前姚淇悦犯了错,主子哪一次不是大声咆哮,要打要杀的,把个姚淇悦吓得瑟瑟发抖,要么就是鬼哭狼嚎地求饶,外人远远听着,还以为主子真的要弄死这小子。
可是每一次折腾过后,那小子顶多也就是点皮外伤,第二天立刻就活蹦乱跳地又出来蹦跶了。
万一这一次,也是同样的结果呢?
那位王爷主子的脾气,可是很难捉摸的。
万一自己此时图痛快狠狠嘲讽奚落了那小子,明儿个王爷就又让人把这小子重新召回府中,那自己岂不是……
碧云见他脸上神情变化不定,唇角又微微勾起一抹笑来,轻声开口。
“所以说,江大哥,此时可不是去奚落嘲讽的好机会,要依我的意思,咱们都受过那小子的欺凌,这会子逞口舌之快并不算什么痛快,要我说呢,咱们该狠狠报复那小子一顿才算是解恨!”
“报复?”
江辞的心又被戳了一下,他意外地看了这个浅笑的丫头一眼,不禁有些诧异。
这个小丫头瞧着貌不惊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可是没想到心里竟如此有想法,说的话越来越让人听得进去了。
他舔了舔嘴唇,笑着开口。
“碧云妹子,你有什么好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江大哥抬举了,妹子能有什么好法子?”
碧云笑得更加灿烂了,一双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声音低幽神秘。
“不过妹子想着呢,这个事儿其实可以这么着……”
是夜。
月色朦胧。
皇城东宫的大殿里,烛火通明,一身金黄衣衫的彭璟容端坐在大殿之上,面色清冷肃穆。
他身上的金黄衣衫领口和袖口都绣着五彩祥云,胸口和臂膀处则绣着八爪蟒龙的式样,配着头顶上那只双龙争明珠的金色发冠,在明亮的烛光下散发着铮铮金光,直耀得满殿都是华彩。
这是太子的正装。
虽然比不上九五至尊的威严,却也已经是十分华贵了。
不知是不是因着穿正装的缘故,他的神情看起来自带一股端庄威严,与平时的闲淡温和截然不同。
一阵脚步声自殿外匆匆而至,许木干瘦高大的身影行至殿中便扑通一声跪下,恭声叫道。
“主子。”
“怎么回事?”
彭璟容抬起头来,单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一双形状修长的眸子幽深冰凉。
许木的腰向下又塌了一截,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低声道。
“许木无用,被人算计了,竟被困在那迎春院里出不来,若不是主子派人去解围,只怕许木此刻还……”
“无用!”
堂上的男人陡然爆出一声冷喝,冰冷的眸子锐亮。
“你如今的差事竟是办的越来越好了,堂堂太子侍卫,大内高手,竟然能被困在一个小小的*院里,你的本事呢!”
“主子……”
许木身子剧烈一颤,慌忙垂下头来,身子几乎尽数贴在了冰凉的地面上,他不敢隐瞒,把在迎春院发生的一切都尽数讲了出来。
“主子训斥的是,都是许木一时大意,原以为自己的功夫在那二人之上,他们应该是逃不掉的,却没有想到,被他用沉香迷惑,还……”
“废物!”
彭璟容脸色越发阴沉,声音越发暴躁。
“你可是一等一的大内高手,沉香这样的东西,你竟然还能毫无察觉地被迷惑?你可真是越发的长进了!大意,只是大意吗?本宫瞧你是入了那青楼,被满院的美色迷了眼睛才会如此糊涂!”
“主子,奴才不敢。”
许木身子又是一颤,脑袋紧贴地面。
堂上的彭璟容一拳砸在面前的案子上,眸子里尽是愤怒。
“你不敢?怕不是不敢,是不能吧!”
“是,主子。”
许木的声音顿了一下,紧贴着青石地面的脑袋却微微抬了一下,很快又低声道。
“奴才说到底,是个阉人,与宫里的太监一般无二,当然不会被那些女人迷惑了眼睛,奴才只是……”
“你心里清楚就好,有些东西你永远也得不到,就不要奢想那些虚幻!”
彭璟容猛然打断了许木的话,暴怒的神情也略有缓和,而后又捏紧了手指,指节发白。
“沉香……也亏得那小子弄得到这样的东西,不仅顺利从你眼皮子底下溜走,还能把你困在迎春院里出不来,这小子,还真是有点小聪明……”
“主子,请再给许木一次机会,许木一定竭尽全力,把那小子抓回来,送到主子跟前!”
想起这一天所受的屈辱,许木便恨得牙根痒痒,他猛然挺直腰身,郑重请命。
然而,堂上的男人紧抿的唇角却微微展开,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抓回来是必须的!只是,此事不用你出手了。”
“不用我?”
许木愣住了,随后就飞快地回过神来,躬身下跪,急急禀道。
“主子,此事必须要许木去,姚淇悦那小子如此戏弄奴才,奴才一定要亲手把他抓回来,一雪前耻!”
“此事本宫已经安排碧云去办了,你就不必插手了。”
彭璟容站起身来,轻轻摆手。
“你被困在迎春院,想必是没少吃苦头,今晚便早点歇息去吧。”
“主子,奴才不累!”
许木哪里肯去歇息,他此时心中满是担忧,连忙又道。
“主子,碧云是咱们放在清河王府的一枚棋子,她一直深藏不露并未被人察觉,但是要她一个人把姚淇悦从五皇子身边带走,送到咱们手里,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奴才请命,去帮她一把。”
“如若是先前,不用你请命,本宫必然会让你去,不过现如今,倒是真的不必,你若是去,反而会坏了事。”
彭璟容转过身来,沉静的眸子里有隐约的笑意涌动。
“姚淇悦这小子狡猾多变,总是出人意料,难以捉摸,若是他继续留在我那个五弟身边,那可真是个不小的麻烦。
不过呢,本宫是老天选定的未来天子,老天自然是要在暗中帮助本宫的,那小子,今天已经被彭云涪赶出王府了。”
“赶出王府了?为什么?”
许木被困在迎春院一天,刚刚才被自己人解救出来,对这些外面的消息自然是不清楚的,乍一听到这样的消息,惊得眼睛都瞪圆了,随后又急声追问。
“主子,这消息可是真的?不会是碧云搞错了吧?”
“清河王府的人亲眼看到姚淇悦被赶出来,他身上还有被彭云涪折腾出来的伤,他出了王府以后,彭云涪就命人把他的东西尽数清理了出来,这些消息,只怕盛京人人都知晓了,怎么会搞错?”
彭璟容勾着唇角,声音清浅愉悦。
“当初姚淇悦那小子与他老子姚远山闹僵,执意要到清河王府做暖床小厮,这会子被灰溜溜地赶出府,自然是没法子直接回家的,他这会子,只怕是缩在哪个角落里暂且待着,此时无人庇佑他,正是咱们出手的好时候。”
“确实是好时候啊!主子,此时他一人落单,还身上有伤,小的出手把他擒了来见你,岂不是正好?”
这消息果然是好消息,许木激动得满脸红光,眼睛都跟着发亮。
他的功夫远在碧云之上,更远在姚淇悦之上,这次出手他必定会更加小心,一定会把这事办的周全。
然而,彭璟容却眉头轻皱,驳回了他的请求。
“此事我有更好的安排,已经安排了碧云去做,你就不必插手,静等着她的好消息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