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逐渐凝固,眉头也皱了起来,眼神中带着浓厚的疑惑。
空气有点微妙的尴尬,姚淇悦迟疑着开口,低声叫道。
“主子,您瞧见什么了?是奴才的脸没洗干净吗?”
“你为什么没有胡子?”
男人眉头一抬,纤长的睫毛抬了起来,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
姚淇悦心中咯噔一声,一张脸就像是着了火,滚滚地烧了起来,她张了张嘴巴,却不知如何解释。
她本就不是男儿身,怎么可能会长胡子?
男人的脸便凑得更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扑在她下巴处,让人越发紧张。
他的手,沿着下巴滑下来,摸到了她纤细柔腻的脖子,指尖在她脖子上来回寻觅。
姚淇悦紧张得大气不敢喘,一张小脸煞白,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因为男人又开口了。
“也没有喉结……”
“我……”
姚淇悦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她不是男儿身,自然不会有喉结。
可这件事,她要怎么说出口?直接告诉这位主子,自己一直都是女扮男装吗?
不,她不能!
男装是自己的伪装,也是一种保护,在大仇得报之前,她不能离开这保护,也不能脱下这伪装。
至少现在,她还不能……
男人的脸凑得更紧了,他的呼吸滚烫,一阵又一阵地扑在她脖颈处,勾起一连串的酥麻。
姚淇悦觉得自己快要僵硬了,她看到男人古怪的眼神,也听到了他的那句话。
“姚淇悦,你小子不会是个死太监吧?”
“不,我不是!”
什么死太监?她才不是!
姚淇悦下意识脱口而出,然而她的身体却被男人一把搂紧,男人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带着低低的戏弄。
“不是太监,你怎么会不长胡子和喉结?”
“奴才只是没到年纪,奴才……”
姚淇悦扭动着身子,忙忙去抓男人的要探究竟的手。
男人笑得极坏:“是不是太监,口说无凭,本王要亲自验明正身!”
“不要,主子,不要!”
姚淇悦吓坏了,极力挣扎,精致白皙的小脸上,腾起了两团红晕。
空气温热,雕花大床上,两人揉成一团。
是夜。
因着没什么大事,王爷早早就用了晚膳,王府里的众人也都跟着早早吃了饭,夜幕刚拉下来,众人都已经开始关闭房门了。
忙了一天的碧云也收拾了东西,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了门,亮了灯,悄悄地掀开床铺,露出床板下面的一只空槽。
那里,端放着一只黑色的小匣子,她抱出匣子,从怀里摸出一只黄铜钥匙,插进了锁眼。
咔哒一声。
锁开了。
她轻轻打开匣子,望着里面的装着的物件儿,泪水慢慢蓄满了眼眶。
窗外却传来一阵风声,碧云脸色忽变,耳朵微动,随后一把擦去泪水,寡淡的脸上尽是警觉。
那不是普通的风声!
是有人施展轻功,在空中逆风飞行的声音!
是谁?
谁要出府,还是有什么高手闯进了王府?
她忙忙合上匣子,匆忙间顾不得锁好,只是把匣子塞进了床铺最里面,转身又打开衣柜,披上一件黑色斗篷,吱呀一声开了门,闪身溜了出去。
她追出西院,便轻飘飘上了屋顶,果然瞧见两条黑色的身影在屋顶之上,并肩齐行,一路向东南方向掠去。
是府里有人夜出行。
碧云心中一凛,运用内力,聚目望去,其中一人的身影瞧着好不眼熟。
那不正是彭云涪身边的暖床小厮,姚淇悦?
这大半夜的,他要去哪儿?
来不及细想,碧云提起一口气,木底鞋子在屋顶上一阵轻点,纤细的身影像是一阵风,飞一般地追了过去。
姚淇悦是自己的最大目标,主子让自己查清楚他的身份,当然是要抓住此人的一举一动,以及他的每一条蛛丝马迹。
当下他去哪儿,自己当然也要跟过去瞧瞧!
夜风凛冽,碧云捏紧了斗蓬,提气猛追,却浑然忘记了自己房内的灯光并未熄灭。
就在她追踪姚淇悦的时候,有一条修长的身影却推开了她的房门,闪身溜了进去。
那人站在她床边,轻轻掀开了她的被褥,黑色的小匣子滚落出来,露出了里面黄色的丝绸,还有那丝绸里裹着的物件……
姚淇悦是偷偷从寝室里溜出来的,他的主子彭云涪今日仿佛是累坏了,一早就睡下了。
她作为暖床小厮,伺候主子安枕过后,便抽了个空隙溜了出来,摸到了东院于连的房间里。
两个人又偷偷摸摸上了屋顶,一路往东南方赶去。
他们要去的不是别处,正是天香公主的府邸,公主府。
这路途并不遥远,可也并不近,姚淇悦憋着一口气,有心想与于连比试轻功高低,可她提着一口气跑,却依然跑不过于连,不由低声叫道。
“三哥,好三哥,等等我,我缓口气儿。”
“小混蛋,跟我比轻功,你还差得远呢!”
于连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得意地勾起唇角,嘲笑了一番。
而后却又皱起眉头,低声问道。
“殿下一向看你看得很严,你是怎么从他眼皮子底下溜出来的?难道就不怕他发现了,又要收拾你?”
“这有什么怕的?”
姚淇悦抿着嘴唇笑得鬼灵。
“主子一时半会醒不来呢,我在香炉里加了一把沉香,他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沉,沉香?”
于连的眉梢高高挑起,目光惊奇地看向身边这个瘦小的少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姚淇悦这小子胆子当真是不小,此事若是被王爷察觉了,那可是要天翻地覆的!
“你在王爷的香炉里加沉香?你不怕死啊?”
“三哥放心,姚淇悦是有分寸的,那香只是让主子睡熟些,对身体却是无碍的。”
姚淇悦却抿着嘴唇挤了挤眼睛,示意于连放心,而后又低声道。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我这也是没办法,不这么着的话,今晚姚淇悦就没法赴约了。”
“你小子,真是……”
于连翻了个白眼,后半句话消散在夜色中。
他想说,这小子为了达到目的,有些不择手段,可转头想想,这小子的手段,也不算是什么大恶大毒的手段。
就像他想回到彭云涪身边,不惜找自己演了一场苦肉计,说到底,那苦也都施加这小子自己身上,旁人也没有受到分毫。
他今儿给殿下的香炉里放了沉香,说到底那东西也不过是帮人入眠的香料,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危害,这手段,也不算是狠辣。
只是这小子,总是喜欢冒险,心思也总是古灵精怪,让人不可预料。
就像今晚,他竟然约自己夜行潜去公主府,说是什么……
大闹一场。
给天香公主一点颜色瞧瞧。
也不知道这小子肚子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于连叹了一口气,心中又默默想道。
也不知道自己被这小子灌了什么迷魂药,他要自己陪他一起来,自己竟然真的就跟着来了,当真是稀里糊涂。
事实上,于连觉得自己自从跟这小子搭上了线,行为就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了,这个油嘴滑舌的小东西总是有本事把自己哄的迷迷糊糊,然后满口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就像是今晚,夜行公主府也就罢了,他竟然还同意了这小子的建议,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绣着缠枝海棠的锦袍,头上用了白玉冠绾住了一半的头发,还在那鬓角斜插了一朵红艳艳的月季。
瞧着就透着一股风流纨绔之气,混不像是个正经儿郎。
于连照了半天镜子,原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的,可被这小子几句好听话一哄,竟然也盯着那朵红艳艳的月季花出来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非要自己打扮成这样子。
他心中腹诽,怨念不止,但是脚步已经到了公主府墙外,于连慌忙止住了脚步,一把扯住身边少年的衣袖,低声叫道。
“到了,姚淇悦!”
“嗯!”
姚淇悦也慌忙止住脚步,她盯着公主府正门上那四只红通通的大灯笼,一双漆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
呛啷!
旁边的于连一把拔出腰间的佩剑,咬了咬嘴唇,神情格外肃穆。
“这公主府有三层侍卫,我先去引开他们,你便趁机闯进去!”
“闯进去?”
姚淇悦慌忙转过头来,一把拦住了于连毅然决然的脚步,转而把他手中的长剑重新塞回鞘中,拽着他躲到了一边,皱着眉头低声叫道。
“好我的三哥哎,咱们两个单枪匹马,闯这偌大的公主府,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嘿,你说什么呢,谁是肉包子?”
于连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他自恃美貌,心高气傲,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别人对自己外貌的攻击。
更何况姚淇悦这小子把他形容成了肉包子,他当下就不高兴了,板着脸就要发作。
姚淇悦慌忙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忙不迭地陪不是。
“我这张破嘴,一不小心就秃噜了,三哥你别恼,我这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我的意思是想说,咱们不能这样硬闯进去。”
“不这样硬闯进去,还能怎么进去?不是说好了大闹一场嘛?你小子难不成是怂了?”
于连抖了抖自己手中的长剑,今夜月光清寒,映照在他的剑身之上,反射出一道冰凉。
姚淇悦陪着笑,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剑身,轻轻地把那剑送回鞘中,又搂着于连的手臂,凑在他耳边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