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刺杀太子,甚至是,帮主子您摆平其余皇子,最终登上皇位。”
空气凝重,冬日灿烂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本是暖洋洋的,可是此时在彭云涪眼睛里,这阳光却十分刺眼,让人心中热燥难当。
他定定盯着面前少年笃定的脸,狭长的眸子被耀眼的阳光刺得微微眯起,修长的手指捏在一起,时而握紧,时而放松。
他就这样默默看着,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那轻飘飘的目光却盯得姚淇悦有些心虚了。
时间缓缓流淌,眼下已经快到正午时分了,阳光越发热烈,姚淇悦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粒,心中原本的笃定被这个男人盯得越来越虚。
她脑筋飞转,反复回想着自己刚才所说的话。
没有错啊,每一个字,都是自己昨晚在冰冷的马厩里反复斟酌出来的,每一句话的语气都是自己事先预演过很多遍的。
这些事情,也是自己昨晚反复揣测出来的,应该不会错的。
难道说,自己猜错了?
不,不可能。
凡事都有逻辑,有因有果,姚淇悦坚信,自己没有分析错误。
那为什么,这清河王会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他要做什么?
姚淇悦的心更虚了。
她原本坚定的眼神开始闪躲,唇角那狡黠的笑也逐渐僵硬,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怎么忘了,这个男人是个变态,就算是她猜出了他的心理,按照这个变态的脾气,也绝对不会当面就承人啊,他肯定是……
“咚!”
果然,还没等姚淇悦继续揣测这位荒唐王爷的心思,她的胸口就挨了一脚,这一脚力道十足,踢得她差点一口气没有上来,整个人直挺挺地翻了过去,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男人从贵妃榻上站起身来,施施然走到她跟前,双手背在身后,一张俊美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白皙,他低下头,薄薄的唇角勾起,潋滟出一个生动鲜活的笑,细长的凤眸里却闪烁着冷光。
“你确实很聪明,但是……”
“以后不许随便揣测老子的心思!”
“不然,本王不能保证,下一刻你会不会被以刺杀太子的罪名送进东宫,连同你姚家满门都不能活!”
正午的阳光璀璨明亮,光线明亮,照的人通身温暖。
可就在这样温暖的阳光下,姚淇悦却只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寒意袭来,激得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这样美艳的男子,这样鲜活诱人的笑,还有这把子带着慵懒和磁性的声音。
极具诱惑,却又十分危险。
他被自己看破了心思,反过来却更准确地捏住了自己的命门。
这个名满京城的风流王爷,绝对不像他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荒唐和闲散,也绝对不是一个只顾享乐的荒诞皇子,更不是一个愚蠢莽撞的觊觎太子之位的皇子。
他远比自己想象中更聪明,也远比自己更强大。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姚淇悦的脑子里明白了许多事情,也划过无数个念头。
这个五皇子显然是找人查过自己的背景身份的,即便是还没查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他显然已经觉察到了自己的反常之处,甚至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如果自己再不谨小慎微些,只怕会连累姚叔叔一家性命。
她一人身死不是什么大事,连累无辜性命那就是真的罪过。
她也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姚叔叔不就白白费心思救下自己了?真正的姚淇悦不就白白替自己受死了?
那些为自己做出牺牲的人,她怎么能辜负了他们?姚淇悦,你必须更冷静,更沉稳,更强大。
就像在此刻……
姚淇悦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脑袋伏在男人脚下,全部身子几乎都贴在地上,深深跪拜,恭敬而且卑微。
“是,主子,奴才记住了,请主子息怒。”
她不敢抬头去看男人的脸,单薄的身子在男人脚下止不住微微颤抖,等待着男人的回应。
许久之后,男人的声音宛若幽空,低低传来。
“滚出去,把江辞的衣衫清洗干净,然后把马厩打扫整洁,最后把你自己也洗干净!”
“是。”
姚淇悦的脸埋在地上,声音卑微沉闷。
“谢主子开恩。”
随后佝偻着身子,就像是一只萎缩的老鼠,悄无声息地从内院中退了出去。
直到出了内院很远,她压抑的情绪才逐渐消散,原本紧缩的身影也缓缓展开了,独自走在小道上,目光幽深而且阴暗。
直到……
有人一把捏住了她的衣领,拎着她的领花子把她揪到了一边,一股子臭味袭来,江辞**的声音在她耳边怒吼。
“臭小子,可算是等到你出来了,咱俩的账得细细算算了。”
“江大哥。”
姚淇悦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她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江辞嘴里呼出的热气尽数喷在她额头,脸上都是愤怒。
不知为何,瞧着这张愤怒的脸,姚淇悦却一下子愉悦起来,她觉得这位看似凶神恶煞,还总是黑着脸的侍卫大哥很是可爱,就现在这副摸样,简直是像足了一只愤怒的大黑熊。
这嘴巴,这鼻子,还有那双圆鼓鼓的大眼睛。
啧啧,真是越看越像。
越看越想笑。
于是姚淇悦就憋不出笑出声来了。
“哈哈哈……”
“臭小子,你还有脸笑,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我是逗你玩儿?”
江辞本就窝了一肚子气,准备找姚淇悦好好算帐,现在看见这臭小子不仅丝毫害怕和悔意都没有,还笑得这般开心,便更恼怒了,照着姚淇悦的脸。
一拳就砸了上来!
哐的一声,狠狠地砸在姚淇悦脸边的墙壁上。
姚淇悦紧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仿佛真的被吓坏了。
江辞的低吼从喉咙里逼出来。
“姚淇悦,你小子别太猖狂,刚进府就给主子惹出这么多事来,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揍!”
“江,江大哥,你别吓我,我好怕怕啊。”
姚淇悦哆哆嗦嗦地求饶,眼神怯懦而且恐惧,只是说着说着,嘴角却扬了起来,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可是江大哥啊,主子明知道我这么猖狂还愿意护着我,说明他愿意纵着我,你就算是心里再怎么不服也得憋着不是?再说了,咱们今儿这事儿,主子已经处置我让我给你洗衣裳了,您要是还敢对我动手,那就是公然不把主子的话放在眼里,你看咱俩到底是谁会倒霉?”
被人威胁这种小事,姚淇悦向来都不带怕的。
不过从前,她是不擅长狐假虎威这种手段的,而今第一次用在江辞身上,竟是出人意料的好用。
江辞果然被气得脸色涨红,咬着牙恨恨地蹬着她的脸,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那提着的拳头停在半空中,再也砸不下来了。
姚淇悦心中得意,仗势欺人这方法还是彭云涪昨天教给自己的,用起来当真是一个字。
爽!
她身影瘦小,灵活地从江辞的手臂间溜了出来,而后顺手扯过姚淇悦手里拎着的那件沾了马粪的臭乎乎的衣衫,捂着鼻子往前面去了。
只留下气得瞠目结舌却又无可奈何地江辞站在原地,瞪着一双大眼睛半天说不出来话。
这个小乌龟,还真是个十足十的小人,就这样的货色,一看就是那种奸佞小人,要是继续留着这样的人在主子身边,最后肯定要出大事。
不行,不能让主子被这小子给迷惑了双眼。
得想个办法……
姚淇悦一手捏着江辞的衣衫,一边拐了一个弯,往西院走去。
她记得清楚,王府的西院里住的都是府中的女仆,那位朱大姐和碎玉儿姑娘也一定住在这里。
果然,她拎着衣衫进了西院,就看到三五个女仆正在院子里各自忙活,一看到她进来,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偷眼瞧她。
姚淇悦目光从女仆们脸上扫过,很快就认出了碎玉儿的脸。
那丫头正站在院子最东头的位置,挽着袖子晾晒刚刚洗过的衣裳,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姚淇悦进来一般,只顾自己忙活。
姚淇悦脸上堆满了笑,趔着腿走了过去,十分热情又极其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碎玉儿姐姐,您忙着呢?”
“……”
碎玉儿这才注意到姚淇悦,脸色一滞,那双浓黑的柳叶眉就蹙了起来,鼻子里哼了一声,随手把手里的衣裳随便地搭在竹竿上,扭腰就往屋里去了。
得,从头到尾,压根就不搭理她。
姚淇悦却也不介意,二皮脸一样继续笑着,伸手就帮碎玉儿没晾开的那件衣裳给搭开了。
只是,她刚伸出手去,碎玉儿就一个转身冲了过来,嘴里急急叫道。
“哎,你别动那衣裳!”
已经晚了。
姚淇悦的手已经摸在了那件冰蓝色的仙鹤云纹长锦衣上,不偏不倚,在衣襟上留下了一只明显的五只印,把那白鹤的头都摸成了灰色。
“我让你不要动不要动,你瞧瞧,新洗的衣裳又被你给弄脏了!你说你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净给人找麻烦!”
碎玉儿急了,冲过来一把拽下姚淇悦的手,张嘴就是一阵嚷嚷,那张俊俏的小脸都涨红了。
姚淇悦看着这腾起红晕的小脸,却只觉得十分娇俏,眼神竟看得痴了。
她果然没有看错,这碎玉儿不仅跟青兰姐姐长得十分相似,声音也一模一样,就连这脾气性情也所差无几,她们都是脾气又急又直,发起火来的样子,都这样娇俏可爱。
姚淇悦脸上笑着,嘴里喃喃地解释着。
“姐姐莫生气,我是来跟姐姐赔礼道歉的,刚才是看姐姐衣服没搭好,就顺手帮了一个忙,没想到,倒给姐姐惹了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