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转眼到了夏日,花园里的石榴花如火喷霞,碧水边上是一片紫藤花荫,风儿摇动,落花徐徐。午后,侍女们抬着一架竹藤长椅搬到花荫之下,又在石案上摆下一大碗冰雪莲藕羹,端上澎在冰水里的时令瓜果和各色点心、香茶。
准备妥当,萧可才从水晶帘里走出来,睡了一个中午,仍觉得迷迷糊糊,惬意地坐在藤椅里,摇着湘妃竹扇,十分地悠闲自得。拿出菱花小镜一望,百合髻梳得不错,适当点缀了珠翠,身上穿一件薄薄的月白绫纱短襦,系一条嫩绿的掐金边柳丝裙,鹅黄帔帛随意的搭在双肩,完完全全成了大唐朝的人。
这种奢靡的生活她从来没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绮罗丝绸穿不完,金玉首饰用不尽,再也不去去超市里推销牛奶,再也不用去快餐店里洗盘子,不经风吹日晒,皮肤也好了很多。
吃了几口冰雪莲藕羹和几块点心就饱了,美味再多,却也塞不下去,王妃的生活虽然不错,但也太无聊了!整天躲在这里不见人,朋友没一个!和伟伦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都怪那个无赖!
想起那个无赖,萧可算了算日子,好多天都没跟他吵架了,连个人影儿也看不到,耳根子也清静了很多,静的都有点儿不习惯!仔细一寻思,还不知道在哪里风流快活呢!皇帝老子的儿子嘛!他外公就是历史上穷奢极欲的隋炀帝!这家伙的命也太好了吧!爷爷、老子、外公全是皇帝,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闭月从花遮柳影间而来,通体的湖蓝色裙衫,婀娜而动人,她自九岁起就在王府当差,十分地聪明伶俐,远远看到萧可坐在花荫下,上前笑道:“王妃!您还是回屋子里去吧!看天色像是要下雨了!现在的天就像娃娃脸!就变就变!”
下雨,萧可望望晴空,哪儿有下雨的预兆!本想在此多坐一会儿,却被闭月自作了主张,一声吩咐下去,侍女们把瓜果、点心收拾了个干干净净!萧可当下就不乐意,这丫头比她这个王妃还说了算,又不同落雁一样是从萧府来的,说不定是那无赖派的眼线!
萧可不情愿的回到屋子里,屁股还没有坐下,屋外是狂风四起,横扫娇花嫩叶。四周渐渐暗了下来,推窗一望,天空阴云密布,还真是娃娃的脸呀!顷刻之间,电闪雷鸣,一道道雷霆划过墨色天际,震耳欲聋。
眼看雨要下来,如萱阁的侍女们内内外外忙个不停,把所有门窗紧闭,在窗外撑起油布雨遮,又将名贵的花花草草搬进回廊。一声惊雷传来,倾盆大雨如期而至,一众人忙活儿半天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个主人,再看萧可时,她蜷缩在床帏的角落里,双手捂着双耳,身子瑟瑟发抖,似是害怕电闪雷鸣。
闭月急忙吩咐侍女们掌灯,傅母小心翼翼上前寻问,没等张嘴就被萧可推到一边,看来她并不领情,仍是紧闭双目,捂着耳朵向后缩。窗外雷电交加,王妃越哭越厉害,一干人也没了辙,直到李三郎进来,她们才松一口气。
他也不明白萧可是怎么了?这么大个人,天上打雷也害怕!床帏内的光线黯淡无比,完全看不清萧可的模样,只见她一声声抽泣着,忍不住把她揽在怀里安慰,“怎么了?雨马上就停了!夏日里雷鸣电闪很正常!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只是……害怕!”陷入了对往事的恐惧中,眼前漆黑一片。她像抱住了水中浮木那样紧抓着李三郎不放,“你不知道……它们划在夜空中是多么恐怖……像一只只闪着光的大蜈蚣爬在头顶上……!”
“好端端!你瞅那些雷电做什么?”他的王妃明明是个刺猬,才几天不见就成了小猫儿,竟说些顽童嘴里的话。
“她不让我回家!”萧可默默流泪,心里的恐惧袭来如身临其境,让她浑身颤栗不止,“每到雷雨天……她就把我赶出来……让我淋雨……让我被雷劈……她当我是眼中钉肉中剌……想害死我……我不肯她就打我……!”
李三郎没听明白,她在说谁?什么人这么竟恶毒?转念一想,也许是她臆想出来的故事。这种电闪雷鸣的鬼天气,弱女子未免害怕!抱着她好言安慰起来。
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待风雨停驻之后,怀中人再没了动静,低头再看他的王妃,早在他怀里睡着了,脸上犹带泪痕。
李三郎摇头轻叹,横抱起萧可放在榻上,又在铜盆里绞了帕子给她拭去泪痕,一一拔去发髻间的钗环,轻缓地拉过绫被给她盖好,想想适才她那一番话,闪着光的大蜈蚣,不禁哑然失笑。
在如萱阁里用了晚饭,他的王妃仍未醒,随手抓了一本书倚在榻边翻着,不知不觉进入梦中。夜深人静之时,萧可清醒了过来,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翻身儿就看到了李三郎,他抱一只大隐囊睡得正香,又想起约法三章来,狠命在他大腿上挤了一把。
“谁让你睡在这里!”
李三郎吃痛之下惊醒,鲤鱼打挺似的坐起来,再看看那位横眉怒目的王妃,自是无可奈何,难道她把刚才的事儿都忘了?“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过河拆桥’!”一边儿穿靴子,一边儿喃喃,“这雨也停了!雷也没了!我这桥也该被你拆了!”
萧可秀眉一挑,“说好约法三章的!”
“我也没碰你呀!”李三郎回头辩白,“上你的床又不等于碰你!况且你那三章上也没写不能你的床!”
萧可自认斗不过,把脸扭到一边儿不再搭理,等了片刻没动静还以为他走了,回头一看,他还坐在那里不动。
“我现在走了不好看吧!”李三郎把刚穿好的靴子又脱下来,光着脚爬到萧可身边儿,“你想啊!我半夜里被你赶出去多没面子!以后还怎么让人服!你就将就将就吧!”
“想的美!”这无赖又开始赖皮了!
“顶多咱们不睡觉!我给你讲个笑话!讲一夜怎么样?” 李三郎提出一个好主意。
一听是讲一夜的笑话,萧可连连点头,舒舒服服地躺下来听他开讲。
李三郎依旧靠着大隐囊,从容一笑道:“从前有个傻小子叫呆葫芦!有一天,呆葫芦的耶耶要出外访友,就把呆葫芦留在家里看门儿,又怕呆葫芦不会说话!临走时他耶耶就把要说的话写在一张纸上交给呆葫芦,才放心的出了门!”
“自耶耶走后,呆葫芦就一直在老老实实的在家看门儿,直等了一天也没有客人来,天很快就黑了,他觉得不会有人来,就把耶耶留下的那张纸给放在灯上烧了!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有客人来了!呆葫芦忙出开门,心里十分后悔把爹爹留话的纸给烧了!”
“客人张口就呆葫芦:你耶耶呢?呆葫芦傻了眼,苦苦思索着耶耶教过的话,又看了看烧过那张纸的灯,傻眼道:没了!客从大惊,问道:什么时候没(殁)的?呆葫芦傻傻道:刚才让我给烧了……!”
不等萧可发笑,李三郎自己笑得东倒西歪,仿佛他讲的笑话多有趣儿似的!萧可根本没笑,也没觉得他的笑话好笑,又看看对方的模样儿,更是笑意全无,板着脸道:“无聊!”
“不好笑吗?六弟给我讲的时候,可把我笑坏了!”人家没笑,李三郎很是不甘心,“再讲一个!我就不信你不笑!这是个真事儿!发生在安州的事儿!哪个县我忘了!一天,一群衙役去吃酒!进门就看到十几具尸体挂在房梁上,散发着味道!全被开膛破肚!那群衙役竟连问也不问,继续吃他们的酒!”
“胡说!十几条人命,他们怎能问也不问?”萧可认为他在编故事,“这算什么笑话!顶多是个恐怖故事!”
“他们真的没问?真的继续吃酒来着!”李三郎神神道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们收了杀人凶手的钱!”萧可十分肯定,自认有推理的天赋。
“不对!”李三郎摇摇头,“继续猜!”
十几条人命问也不问,天下哪儿有这个道理,“那群衙役除非都是瞎子!”
“他们不是瞎子!”李三郎立刻否认,慢慢移到萧可的面前,神秘一笑,阴森森道:“告诉你吧!那十几只被开了膛、破了肚……根本就不是人!”
萧可被吓了一跳,猛把他推开。
“是十几只桂花鸭!当然没人问了!”李三郎拍手而笑,笑倒在榻上。
“你这坏蛋!耍我呢!”萧可被他愚弄了,绕来绕去,竟是十几只鸭子,对着李三郎就是一顿乱捶,直到两只手腕子被人握住。
李三郎翻身把萧可压在榻上,把她的两只小手固定在头顶,浅浅一笑,魅惑众生。“我好不好?”再看那女子,双颊似染了一层红晕,秀发蓬松,樱唇小小,肤若堆雪,珠圆玉润。
萧可怔怔看了他半天,才想起六个字,“臭无赖,放开我!”嘴上这么说,手上却用不了力,被如此的亲密接触弄得面红耳赤又心惊肉跳,他身上特有的香味让人迷醉,仿佛置身在青青的山林之中,嗅着百草花枝的香;他的手掌温温的、暖暖的,总之被他握得很舒服……。
“反正都‘生米做成了熟饭’……也不差这一回……你就不想……!”李三郎蜻蜓点水般吻在她的脸颊,贴在她的耳边摩挲,“真的不想吗?”
异性特有的热度和气息将萧可围拢,身体接触到的是他衣衫下健硕的体格,似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在渐渐沸腾,让她慢慢闭上了眼睛。突然,她想到夏怡然手机里自拍的视频画面,她和她的历届男友,他们翻云覆雨,做着各种令人不堪入目的动作,当时是多么羡慕,羡慕她被那么多人喜欢!
雨后的晚风清新无比,从纱窗里飘进来,吹动起纱幔,像紫藤花的香,又像荷花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