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就瞧见守城门的士卒开始一一盘问搜查,雨霖铃心生疑惑,但又想起自己这一趟来回估摸着过了一个时辰,再耽搁下去,耽误了晚饭就大事不妙了。
雨霖铃从怀里摸出一块玉制令牌,腿上速度不减反增,眨眼间便来到了城门前,抬手将令牌甩向其中一个士卒,身形高高跃起,越过拒马,跳到城门洞里,高声喊道:“明早送到国公府来!”转身避开一个枯瘦的小女孩,雨霖铃便跑远了。
校尉本来想喝止住那人,但听到一声‘国公府’,声势就弱了三分,来回翻看着玉制令牌,也没看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低声嘀咕道:“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还送到国公府,别是什么击杀令,阎王贴的。”
“赵大哥。”一个少年拉着一个小女孩径直走到赵二四跟前。
守城的士卒也习以为常,任由少年带着他妹妹绕过拒马,看到排在后边的一个商贾因为有两个特例而蠢蠢欲动,冷哼一声,有两个士卒抽刀指着商贾肥胖的脸,这一下后边的人也都老实地排着队。
“小五,阿九,你俩怎么来了?刚刚没被那人惊到吧?”赵二四看了看周围,带着两人走到一旁,眉眼里掩藏不住的喜悦,“是我爹让你俩来的吗?我爹也真是的,让你俩跑这么远的路,来,坐这儿歇口气。我爹他还好吗?谷粱大爷的腿怎么了?”
“对了,大爷托我给你俩买的孕灵花,待会一块去我家,吃完饭再给你俩。你俩也别急着回去,在苏洛多玩几天,大哥带你俩好好转转。哎,好久没见到你俩了,小五长高了不少,阿九倒还是那么乖巧。对了,这个你瞧瞧,能看的懂不?”
小五接过令牌,手指一捻,放到鼻尖下一嗅,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材质,但刚才那人一定是女的。国公府,赵大哥,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吗?”
“国公就是大齐第二大的人物,他住的地方就比皇宫差一点,进了城门往西边走,再往北边走就可以看到国公府了。那一个马厩比我们镇子还大呢!”赵二四很显然是道听途说的,因为他没见过国公府在哪儿,更别说知道马厩的大小,“怎么说起这个了?令牌上写的吗?”
小五摇摇头,把令牌递过去,抿了抿双唇:“一面刻着四脚兽,比牛瘦一些,比马凶恶一些,身上像蛇一样有鳞片。另一边用古语刻了个‘雨’字。两边的字,应该也是古语,不过我还没学,看不懂。”
“下雨的雨吗?那就是国公府的了。”赵二四松了口气,把令牌放到怀里,摸了摸阿九的头,笑道,“阿九乖乖,和阿哥坐到那边,待会大哥带你们去见大嫂。”
阿九扭头想要挣脱开赵二四的魔爪,枯黄的头发在她不停地扭头之下纠缠成一块,冷眼看着小五。赵二四也意识自己把这个枯瘦姑娘为数不多的头发揉搓在一块,讪笑着赔了不是,倒退着回到岗位上,转身又是冷面阎罗。
小五被阿九盯得发毛,叹了口气,附到她耳边轻声说道:“这里人多口杂,不方便说事情。我们赶路已经省出一天时间了,也不急于这一会,待会到大哥家再说吧。”
阿九点点头,目光柔和下来,乖巧地低下头,静心感受着小五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梳理头发。
晚上,赵嫂去收拾碗筷了,赵二四走到院中,抬头四下张望,确保无人后,回到屋里,关好屋门,神色肃然,说道:“从镇子到苏洛,走水路是从东英门进城,走官道是青鸾门进城,你俩怎么是从安午门过来的?镇子上出了什么事?”
“海上来妖兽了。”
“妖兽?!”雨霖铃颇为诧异地看向雨墨,眉头一挑,“苏洛河并无异样啊?难道是断崖山那边来的?老头子,你就别卖关子了。”
雨墨说道:“苏洛东边还有安州的几个郡挡着呢,海妖也不可能越过安州打到我们这儿来了。至于苏洛河,有苏洛水师在,别说苏洛城这段了,整个苏洛境内都难有一只水妖。这次妖兽入侵的是安州建安。”
雨霖铃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建安吗。我记得没错的话,前些日子,你不是说过云岭有妖兽阻拦商队吗?这两件事有没有什么关联?先是阻隔建安外逃的路,再是从丰海那边打进来。对了,建安通向其他州郡的路还能走吗?”
雨墨没想到这一层,被问住了,求助的小眼神看向一本正经地站在雨霖铃身后的铃月何。
“老爷还请自重,不要在议事厅这么严肃的地方想一些下流的事情。”铃月何移开目光,撇撇嘴,“等会,赵谦他们来了,你问他们就行了。”
没多时,赵谦和甄富贵走进议事厅,雨大小姐依旧痞气十足地坐在大厅中央的太师椅上,雨墨站在一旁赔笑,还有,夫人居然一身丫鬟装扮?两人对视一眼,大人家事不是他们能管的,于是一齐依次向三人抱拳行礼道:“大人!夫人!大小姐!。”
雨霖铃向两人颔首回礼,略微收敛坐姿。雨墨转身笑道:“建廷,富贵,来得正好。来,坐下,我们慢慢说。”
赵谦暗道:哪来大人站着,我等坐着的道理?念此,赵谦欠身说道:“多谢大人,但事关紧要,还请大人允许我先把事情说完。已查明此次妖兽共袭击包括建安城在内的三城十七镇一百三十一个村子,死伤还未统计出结果。另外,安州边军被拖在南疆,无力回防建安。建安太守的求助信刚刚差人快马送到,请大人过目。”
雨墨拆开信封,粗读一遍后,将信递给了铃月何,面露困惑之色:“云岭不是被妖兽阻隔了吗?那人是如何把信从建安城送到我们这边来的?走水路?”
“走水路是断然不可能的,毕竟这时候的丰海比云岭还要危险。”铃月何沉吟片刻,便说出了自己的猜想,“确实只有云岭一条官道,从建安城到岭南城,过云岭,到达苏洛境内,在一路北上,从青鸾门入苏洛城。但是我记得没错的话,有条土路,从建安城往东北走,到安平镇,再北上走山路越过云岭,从安午门入城。”
雨墨不懂就问:“那为什么商队不走这条路去建安?”
铃月何叹了口气,说道:“从安平镇到苏洛的路不是要超越密林,就是仅靠峭壁,马车走不得,行人不敢走。就连安平镇上的百姓也是老老实实绕道岭南,走官道。”
雨霖铃想起赵伊和自己说过的话,补充道:“走岭南,一是安全,二是为了钱。要知道,岭南城挨着云岭,三叔的灵草树植大多数都是从岭南采购的。而安平镇可是出了名的穷。”
铃月何、赵谦、甄富贵颇为意外地看了眼雨霖铃,但三人各有心思,没有发话。倒是雨墨恍然大悟,又想起先前的问题,问道:“建廷,除了云岭被妖兽阻拦,其他州郡去建安的官道有被阻拦吗?”
赵谦愣了一下,也明白雨墨这么问的原因,回答说道:“消息阻塞,未能得知其他州郡到建安的路是否有妖兽阻拦。不过,淮州刺史已差遣一万淮州边军进发至安州建安,协助城防击退妖兽。”
雨墨冷笑一声:“到底是淮州、安州挨得近,我们苏洛离安州就远得很。我们才收到求助信,陈格就已经派军出击了?他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吗?”
沉默许久的甄富贵提了一嘴:“以陈刺史的性格,别说一个郡太守的求助信了,当年苏洛流匪躲入淮州,陈刺史又是如何做的?现在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断然不是他的手笔。”
十四年前,江南莫名开始流传起赤蛇大仙降福于民的说法,还组建了赤仙教,教义狗屁不通,却还是吸引大量百姓入教成了信徒。
后来,这赤仙教占着苏洛没有边军,水师驻守苏洛河畔无法抽身,就开始烧杀抢掠。却不料,引来燕骑卫的围剿,只消三天时间,苏洛境内再无赤仙教。苟活下来的信徒流窜至淮州、安州,当时的苏洛太守派人送了两封书信告知两州刺史。
躲入安州的都被安州刺史文胡公派兵剿灭。躲入淮州的流匪,因为陈格的一句“苏洛之民应有苏洛亲教,苏洛之匪应由苏洛亲剿”而幸免遇难。也因为这句话,陈格在淮州刺史这个位置又多待了十四年。
赵谦摇摇头,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得知消息就是陈格派出一万士卒赶赴安州。”
甄富贵反笑讥讽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且不说未有圣上旨意,私自出兵到其他州是何等重罪。单单就陈格这人,胆小怕事,自己州郡的事都不管,还会插手其他州郡的事?大人,依小子看来,此事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