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斜坡顶,回顾身后的斜坡,仿佛草率地写出一个 S 字形般蜿蜒蜷曲着。地图上虽未明确标示,但从比例上可以看出它幅员甚广。纯一在斜坡顶上驻足停留,眺望着远方。
灰蒙蒙的天空下,纯一浸淫在看来同样灰暗、冷冽彻骨的空气里,对面上野的山陵与自己脚下的山冈间隐隐可见一些人家。在此处,仅仅是映照于眼中的一小撮人烟,都让人认为好像与故乡街道一般大小。纯一眺望了一会儿,深呼吸了几下。
步下斜坡,转进左侧神社入口处的牌坊大门,纯一踩着铺满花岗石的小径往根津神社而去,木屐像磬似的发出声响,感觉心情颇佳。古风朴朴的墙垣从大门开始向内环绕着,大门口则盘踞着斑驳的木像。纯一心想,在故乡老家祖母的房间里,有一个锦绘屏风,屏风上画着的虽然是不知名的神社,但也有个像这样的墙垣。神殿的外缘坐着一个头上缠着手巾、棉衣底下背着婴孩的小姑娘,正畏寒地瑟缩着身体。纯一了无参拜之意,出了小门往左方走,有个水沟般的小池子,小池对面有片隆起的树林,常绿树间夹杂了数棵叶色已然发黄的树木。混浊不洁的池水处处浮着气泡。他看到这幅景象,当下心生厌恶,急急出了后门。
步入草丛内的小径,许多镶嵌着格子门的矮房比邻成列,屋前停放着做买卖的货车,纯一侧着身子走过。右侧一栋破败得快不能住人的老长屋,大门紧闭,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九尺二间吧!他思忖着,一抬头就看到隔壁横梁的上面,钉了一块土气的木牌,写着“色川国士别邸”。好像是哪里的议员吧?由于这个姓氏很特别,看报纸时总会稍加留意。纯一如此想着兀自经过。接着是一栋不甚美丽的别墅与一间看似是花匠家的房舍,左手边一个状似丘陵的大树林立之处,被修剪得乱七八糟,大概是不懂得保养的大别墅主人私下做的好事,纯一心里暗自认定,脚下仍不停歇。
延着缓坡一路走到平坦处,右边形成一处山崖,看得见散落于上野山间的房舍的屋顶,纯一猛然将视线调向左方一处有围墙的人家,一个写着“毛利某”的门牌引起他的注意。他心想,咦,这不会是鸥村的家吧?纯一停下脚步往矮墙里张望。
但见一个老头,看起来虽是一副枯燥孤寂的模样,但又像是那种混在新鲜稚嫩的青年中会仓皇失措、发着牢骚、挖苦他人、写着如同测地师拿着竹竿与皮尺测量土地那类小说或剧本的人。现在他面露不快地从□□起身,来到厨房,或许是为了些芝麻绿豆的蒜皮小事正在念叨个不停!纯一思忖着,打了个哆嗦离开门口。
他在十字路口处右转,步下斜坡,左右都是菊细工的屋舍。看着不知是人贩子还是扒手的男人们,和故乡剧场的守门人一样,盘腿坐在高台上,或在每间房舍前手拿着彩色节目演出表,半强迫路人般嚷嚷着推销参观。一大清早路上行人稀少,纯一在这种时刻路过,自然被两旁的人当成目标拼命推销。尽管他有意看看从外面隐隐可见的人偶,却无法停下步履一探究竟,不知不觉地加快脚步加速通过,弯到右边的大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