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晨觉得用冷若冰霜来形容菱月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个跟在李隆基身边的侍女，就像和往常守护着李隆基一样，跟在了赵晨的身后。
从丹房到江言的家中，寸步不离。
赵晨虽然想将其摆脱，但一想到自己那点儿本事，也就算了。
贺知章并未随赵晨一起出宫，他好像和李隆基还有其他的事情商量。赵晨对这个看起来趋炎附势的官吏，越来越反感了。想起自己读书时还背了那么多他写的诗，就觉得恶心。
江言仍旧坐在凉亭。
赵晨在想，这只老狐狸是不是一年四季都会坐在这里钓鱼。
但此刻的江言并没有拿起鱼竿，而是坐在那里。
只是坐在那里发呆，似是又在想什么事情出了神。
赵晨这次不用猜，就知道江言定是又想起了伍毅。他不清楚江言与伍毅之间的故事，也不了解两人的情感又是如何，只是觉得江言能在千年之后还将这位老友铭记，实在是重情重义的人了。
亭中温了一壶酒，放着两个杯子。
待到赵晨走近，江言便开了口：“秋意渐浓啊。”
“圣人……”
“坐下来喝杯酒吧，暖暖身子。”江言转过身，微笑着看着赵晨，以及身后的菱月，“菱月姑娘也坐吧。”
“不敢。”
这是赵晨第二次听见菱月说话，第一次是在丹房领取李隆基的旨意。
不过令赵晨好奇的，竟然是江言认识菱月，这老狐狸难道也经常进宫吗？
“李琎这人虽然有些王公贵族的气息，但是为人还算是豪爽耿直。”
江言抿了一口温酒，接着道：“你也快尝尝吧。”
赵晨勉强笑道：“你这是吃人嘴短吧，喝了几口他的酒，就开始说他的好话了。”
“他不过是为自己的师傅担心罢了，你说说你这普普通通的样子，竟会被韩菁念叨。”
江言的语气之中，无不充满戏谑之意。
他当然知道，韩菁之所以念叨着赵晨，无非就是只有赵晨才会知道崔宗之的位置，唯有跟着赵晨才能救出崔宗之。
赵晨抖了抖身上的飞云袍，坐在了江言的身边。
他一向不喜欢喝酒，不仅是因为酒力不行，还因为他总觉得会喝酒误事。
上次因为闻了杜康的香味，便晕倒过去。这次更不可能喝这杯酒了，鬼知道江言会趁着自己醉倒，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菱月，你先行退下，我有话要跟赵公子说。”
江言的语气依旧温柔，赵晨除了听见他和贺知章的对话稍显严肃之外，其余的时候都是柔声柔气的。
菱月却是听从了这个温柔的人，老老实实地退出了凉亭，站到了距离两人五米远的位置。
江言笑道：“你现在可以给我说说事情经过了。”
赵晨确实没有想到过菱月竟然会如此老实，他为了不让菱月听到，刻意压低了声音，将入宫的一切讲给了江言。
江言听完大笑。
“圣人，你笑得这么开心，莫不是一切又在你的意料之中？”
“你到底是太聪明了呢？还是你能读懂我的心呢？”
赵晨弱弱道：“碰巧罢了，主要是圣人料事如神，洛阳的事乃至天下的事都能了如指掌。”
江言不再打趣，而是悄声道：“你只管引着菱月去陇右道上，该怎么做，顺其自然就是了。”
“那白虎石我若是不交给李隆基，我怕是这辈子都不要想好好在大唐的国土上生活了。”
“那不更好，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山海界啊。”
赵晨看着江言贱贱的笑容，不知说什么是好。却在这时，菱月走了进来。
江言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满，但也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问道：“菱月，你现在怎地这么没规矩？”
菱月道：“圣人，我现在侍奉唐主，算是和山海界狐族没有什么瓜葛了。刚才退出去，只不过是给故主面子罢了。”
赵晨一听这话，方知菱月也是一只狐狸，不禁感到十分满意，这才是狐狸大姐姐应该有的样子嘛。只不过冷冷冰冰的，实在是难以深入接触。
江言面对如此说话的菱月，仍旧没有生气，他叹了口气，关切地问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
菱月眼神躲闪片刻，方回应道：“菱月尚好，不劳圣人费心。”
江言笑道：“你过得好就行，你看看这位赵公子，不就是你我再次回到山海界的钥匙吗？有了他，我们就又可以回到故土了。”
菱月冷冷道：“圣人还是莫要说梦话了，无论他是谁，他都不可能是伍毅了。我要留在这片伍毅生活过的土地上，哪怕见不到他的人，我也能感知到他的气息。”
我去，又是一个痴情于伍毅的人。
赵晨听得脑壳疼，心道自己也没有说过要帮助你们啊，你们怎么就蹬鼻子上眼，随便拿什么伍毅来作比较了呢？
江言站起了身，显然，他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了。但是在赵晨和菱月面前，他还是极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过了半晌才说道：“今天似乎是有些冷，我先回房休息了。菱月姑娘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你的房间我还留着的。”
秋风如刀，秋月却是高挂头顶。
白天还是阴沉落雨的天气，到了晚上竟又放晴，使得月亮能在此时探出了头。
月光照射下的后院，正有一人在练功。一会儿打坐运气，一会儿又一招一式地比划。
折腾了一晚上的赵晨怎么都不得要领。
按书中所练，确实是感到了自己胸中有一股热气，但是这股气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具象化为攻击所用。
他已在这个时代生活了那么多天，却还是对时间没有多少概念，只有练到困意十足的时候，才去睡觉。可还未等他睡熟，屋外的太阳便又已升起，公鸡也开始打鸣。
“奇怪的天气……”
赵晨用被子盖住了头，想继续睡下去。
“赵公子，该起床了。”
冷冰冰的声音似乎能床头被褥，直击赵晨的身体，他感到一身寒意，却还是不得不掀开被子。
菱月正站在床边，用同样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