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泓烨无奈的叹息一声:“那你用完之后,是不是又要说屋里有一股怪味道,然后还得让人进来熏香?”
纳兰锦绣尴尬的看了他一眼:“总共就那么几次,可是被你记住了。”
“不是几次,而是每一次。”纪泓烨记得很清楚,本来就很少在寝房用膳,每一次用完之后他们都得背出去,让人进来熏香。这样一番折腾下来,还不如直接去侧厢用。
纳兰锦绣对他好不给面子的拆穿,有些不乐意了,她撇了撇嘴:“去就去。”然后自己动手去拿鞋子,她肚子大,弯腰的动作很困难。
纪泓烨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他快她一步拿到鞋子,又耐心的给她穿好,然后伸手把她从床榻上抱了下来,笑着说:“一句都说不得,愈发的小性子。”
纳兰锦绣艰难的踮起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那这会儿还小性子吗?”
“如此甚好。”
夫妻两人牵着手去用晚膳,如意和莫言莫语还曾因为下午发生的事焦虑不堪,就怕主子们生了嫌隙。如今一见人家两个人还是甜甜蜜蜜的,顿时就放心了。
饭前要净手,纪泓烨看见纳兰锦绣手腕上淤青了一片,明显是被人抓握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想到还没用晚膳,就把心头的怒火压了下来,气氛还算和谐的吃完,他便要去书房办公。
往常这个时候,他即便是有事情做也都会拿到寝房里,今日有点反常。纳兰锦绣呆呆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三哥肯定还是生她的气了,就没发表意见。
纪泓烨一触及到她的眼神,本来准备迈出去的步子就收了回来。他让龙义差人把他用的东西送到寝房,在书桌那里忙活起来。
纳兰锦绣洗漱干净了,见他手上的东西也忙完了,却依然戳在书桌那看书。她知道他没看进去,因为他坐在那里好久都没翻一页。
她走过去瞄了一眼他拿在手里的书,将自己的脑袋凑到他面前,试探性的问:“你这看的是什么,这么入神?”
纪泓烨撩都不撩她一眼,只拿起手边的茶盏,低头轻抿了一口里头的清茶。又慢条斯理的将茶盏往她面前一递,道:“添茶。”
“好。”纳兰锦绣给他倒了一盏新茶,笑眯眯地道:“三哥,吃茶。”
纪泓烨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穿着纯白亵衣的她,淡声道:“洗漱好了?”
“嗯。”纳兰锦绣连连的点了几下头,仿若小鸡啄米。
“让莫言打盆温水进来。”
纳兰锦绣不解,他若是要沐浴那一盆水也不够啊!若不是,那他要一盆水做什么?心里虽然想不通,但三哥到底肯同她说话了,她就巴巴的去招呼莫言。
莫言来得很快,她让人端着水盆,自己则拿着香胰布巾,看样子是以为主子打算洗脸。谁知纪泓烨却示意她把脸盆放下,然后还让她带着人出去。
莫言不知为什么自己要出去,难道主子洗完不需要她收拾吗?但到底也没敢问,就带着人出去了。
纳兰锦绣看着一脸盆的温水,忍不住问道:“三哥,你这是要洗脸么?”
纪泓烨眼角低垂着,只抬手招过她过来,道:“过来洗手。”
纳兰锦绣不解,她不是刚刚才沐浴过么?这会子洗手干嘛?但她见三哥一副不好商量的模样,也不敢再质疑,就乖乖的过去洗手。
象征性的洗了一下,她刚拿出来,就听他说:“没洗干净,好好洗。”
就这般重复着洗了几遍之后,纳兰锦绣看着自己有些被温水泡皱的手,嘴角一沉,声音委屈的唤了一声:“三哥……”
“洗完了?”纪泓烨的神色一如往常平静。
“洗完了。”纳兰锦绣低垂着头,模样委屈得要命。
纪泓烨叹息一声,走过去伸手握住她的手,又一次泡到了水盆里。纳兰锦绣真是怕极了他让自己一直洗下去,就在他手里挣了挣,小声说道:“我已经洗了好多遍了,早就洗完了。”
纪泓烨依然不说话,只按着她的手细细洗着,着重是她的手腕。
纳兰锦绣看见手腕上的那块淤青,知道他是在介意什么。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就抬头去看他的神色,视线便落到他那张紧抿着的薄唇之上。
纪泓烨的唇色很淡,透着细腻的微粉,亲人的时候会特别柔软细腻,还带着一点清雅的竹香气,与他平时的温雅很相合。
想到这里,纳兰锦绣突面颊一红,把目光转向一旁。她轻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心里暗道:“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怎能这般?”
见她拍额头的那一下不轻,纪泓烨微皱了皱眉,伸手把她额发撩了起来,借着烛火细细看着她细白的额头,看到没有红印子才放下。
纳兰锦绣见他还知道关心自己,就伸手拉住他的手,抬眸看向他,语气笃定的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
听到她的话,纪泓烨微掀了掀眼皮把目光转向她,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纳兰锦绣深吸口气,缓缓道:“三哥没有什么想问我么?”
纪泓烨静静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纳兰锦绣下意识的咬了下唇,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她若是和盘托出,三哥以后会怎么看她。
也许,当初三哥在表明心迹的时候,她就应该告诉他。早早的把这一切说清楚,她现在也就不会这么为难了。可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让别人知道,她想把自己当成徐锦笙,想要重新开始的。
“你不想说就不要勉强自己。”纪泓烨心里无比清楚,他也是不想听的。
“三哥在宗玄奕那里听到了什么,你信吗?”宗玄奕具体同他说了什么,纳兰锦绣也是不好猜测。只不过看他们要刀兵相向,想来谈话是不愉快的。
“他说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纳兰锦绣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果然,宗玄奕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其实,他们相处那么多年,在他面前,她肯定早已经漏洞百出了。她停顿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你信吗?”
纪泓烨没回复,只是眼眸复杂的看着她。看到他这副模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三哥发现的时候,她要怎么来应对。她耳边一阵轰鸣,两只手紧紧的握了拳头,在想自己要怎么开口解释。
纪泓烨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颜色苍白,神情冷峻。他垂下眼睛,又坐回椅子上,伸手拿过茶壶自斟自饮。
纳兰锦绣心里一片荒凉,他若是歇斯底里的问她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这么一副平静的态度。这代表了什么,代表这件事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没有多少意外。
宗玄奕敏锐,能从细枝末节中确定她是谁,那三哥也同样可以。他是和纳兰锦绣不熟,但是他认识徐锦笙,一个人前后有那么大变化,他又怎么可能不怀疑?
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一直以为不会被怀疑,皆是她太过盲目自信。她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内心无比自责,都怪她太过自私,只想到了她自己。
如今,她让他难堪了吧!他一定是不能接受。不然,为什么会表现的这么冷漠?
“你是不是也知道宗玄奕同我说了什么?还是说……他说的就是事实。”纪泓烨终于把眼睛转向她,眼神十分平静。
纳兰锦绣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而她这个点头的动作,似乎是完全激怒了纪泓烨,他振手一挥,茶壶和杯子就“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顿时摔了个粉身碎骨。
纳兰锦绣还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她颤抖着身子,不知道该不该去收地上的碎片。
杯盏碎成这样,她若是动手很有可能会受伤。但如果她不收拾,那他们就一直这么尴尬着么?
“你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纪泓烨的声音已经没了往常的柔和,凛冽的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的。
纳兰锦绣从来都没觉得这么羞愧过。不瞒着他,难不成要她亲口告诉他,她嫁过人,被人辜负了,过得一点都不好,还死于非命?
那他一定会对她退避三舍,又或者会利用她也说不定。她知道自己这么想很卑鄙,但他们没成婚之前,她真的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沦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她真的是被背叛怕了,很害怕自己到头来只是空欢喜一场。因为就算是她不想承认也无法磨灭一个事实——三哥和宗玄奕很像,都是成功的权谋政客。
“说话。”他似乎不喜欢她此时软弱的样子,语气较之前更严厉了一些。
纳兰锦绣忽然低下了头,慢慢的哭了起来。她一向是个很骄傲的人,不太愿意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可情绪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是控制不住了。
“我应该叫你徐锦笙,还是纳兰锦绣?”纪泓烨很无力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心里已经对事实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