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锦绣看见他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知道他现在肯定是难受的厉害了,就小声说:“三哥,你若是实在难受,不如……”
纪泓烨睁开双眼,眼底依然有血丝,但眼神却已经是完全清明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哑声道:“过一会儿就好了。”
“那你不难受吗?”
“知道难受,你还来撩拨?”
纳兰锦绣委屈的撇了撇嘴,她也不是故意要去撩拨他的,她只不过是想亲亲他。谁知道她三哥现在就是碰也碰不得,但凡是两人一接触,他满脑子都是那件事。
她也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估计若是换做别的女子,肯定会觉得是好事。因为夫君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即便是有孕在身,不能侍候,他也没想过要别人。单单是这一份赤诚之心就弥足珍贵。
可是,她毕竟不是寻常女子,虽然也希望夫君一心一意守着自己,但她也会心疼她三哥的。她想着自己以后一定要克制着,尽量能不亲近他就不要亲近了,免得让他难受。
纪泓烨的自制力惊人的强大,这也就是他能抗拒住彤华的原因。虽然刚刚好像是箭在弦上,但是只要一沉淀,就很快能回复之前的清明。
见他的小妻子一脸自责的看着自己,他不不由感到好笑,也许这丫头生来就是克他的。他伸手又把她抱进怀里,心里也是一片安然。
能牵动他情绪的好像只有这一个人,明明前一刻他还是如躁动的火山,而这一刻就能瞬间变成清流。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也许不好,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喜欢。
“再有两个多月你就生产了。”纪泓烨摸了模纳兰锦绣的肚子,觉得这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是啊,再有两个多月我们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
“那三哥更喜欢哪个?”
“都喜欢。”纪泓烨回答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可能太过随意,怕她觉得自己是在应付,低头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只要是你给我生的,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自然都是喜欢的。”
纳兰锦绣觉得她三哥平时不说情话,但偶尔说上这么一句还真是致命的。她现在感觉幸福的不行。忍不住又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笑眯眯的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三哥的嘴巴这么甜呢。”
纪泓烨又被她占了便宜,但也决定不讨回来了,反正这丫头没心没肺的,到头来难受的还是他自己。他只好沉默着不理她,他还真是怕了她继续出幺蛾子。
纳兰锦绣见他沉默着,自然知道他在防备什么。她也不说话了,只把脸颊埋在他的肩头上,觉得只要是这样靠着三哥待着,心头就宁静了。
两人回去之后,纳兰锦绣又随便吃了一些点心小食,然后就由如意陪着在院子里溜达。纪泓烨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因为不想离开她,就在临窗大炕的小案上看公文。
这样他一抬头便能看见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平时办公的时候都能心无旁骛,一心扑在公文上面,今儿倒好,因为刚刚在马车上被人撩拨了,他总是有意无意去看她。
看她懒散的在院子里来回走,和如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也不知是说到了什么,主仆两个竟是笑得前仰后合的。莫言莫语也守在她不远处,正在那鼓捣着泡果茶,时不时的插一两句嘴,四个人相处起来特别融洽。
他看她笑得那么开心,想来今日去宫里也没能影响到她的心情,心下宽慰。自己已经全然没有办公的心思,这么久才看了两页不到。
既然看不进去,索性就不看了,他动手把公文收好放在柜子里,想着要出去同她一起喝花茶。明明是耽误了办公,可就觉得摊上这样一个女子,算是自己有福气。
他,还真是中毒不浅。
纳兰锦绣本来是在和如意说胎动的事儿,说到兴起处自然声音就有些大。看到纪泓烨出来,以为是她们吵到他了,就笑着说:“让你去前院办公,你不去,是不是我们吵到你了?”
纪泓烨摇了摇头:“手上也没有太急的东西,明日再做也不妨事。”
“三哥,晚上你有什么想吃的吗?”纳兰锦绣想着平时他都回来的晚,晚膳都是她做主的,今日他难得在家,就想顺着他的口味。
纪泓烨伸手牵了她的手,陪着他缓慢的走,语气柔和:“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都可以。”
“我有点想吃红荟楼的粉蒸肉了。”
纪泓烨看了看日头,缓声道:“红荟楼都是要提前预定,咱们现在这个时间去应该没有好位子,不如明日吧!”
以他如今的身份,要想在酒楼里挪出个位子来,根本就不是难事。可他不是喜欢滥用职权的人,更不喜欢强人所难。
“好,那就明日去。”纳兰锦绣拉拽着他的手指玩儿,模样莫名有点儿乖。
纪泓烨又沉思了一下:“明日要去文渊阁拟折子,只怕回来得半夜,你要么带上护卫过去,要么就让人买回来。”
纳兰锦绣点头:“好了,我知道了。”
这一夜,纳兰锦绣没有睡好,因为她又做梦了。梦里先是空荡荡的太傅府,然后又变成了黑漆漆的乱葬岗。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找什么,耳边都是风声。但她又好像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完全是没有目的奔走。四周除了黑夜就是黑夜,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她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若不是三哥在她身边,她可能根本就躺不住了。她知道自己心里放不下的是什么,她都没能给阿爹和阿娘上一炷香,没能尽为人子女的最后一点孝道。
夜深人静的时候,整颗心都安定下来,柳贵妃的那些话也就变得更加清晰。她心里有什么呼之欲出,并且已经完全控制不住。
她勉强闭上眼睛却没有睡着,脑子里在盘算明日去乱葬岗的事。若是她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她知道阿爹阿娘就在乱葬岗里,她就不能不去。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阿爹阿娘葬到纳兰家的坟地里,虽然那里可能已经荒得不成样子,但总归比扔在乱葬岗要好。
纪泓烨睡得也不好,他睡眠本就清浅,身边人又睡得不安生,感觉她身子僵硬了许久,依然还没有放缓下来的模样。他忍不住轻声问:“阿锦,你可是身子不舒服?”
纳兰锦绣没想到自己已经尽量控制着不动,却还是把他吵醒了。她满怀歉意的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我腰有些酸,睡不着。”
纪泓烨坐起身子,把床头小橱里的灯点着,然后又伸手把纳兰锦绣也扶了起来。他拿了迎枕放在她身后,让她靠着,然后力度不轻不重的替她揉按着腰部。
“你如今肚子这么大,腰酸应该也是正常的,尤其是今天进宫,想来是累着了。”
纳兰锦绣感受着他的动作,心里一阵暖意,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缓慢的说:“三哥,我有点害怕。”
她从宫里出来后,心里一直就不太安生,但是在人前又不敢表现出来。她也知道三哥如今特别紧张她,她若是表现出来一丝的不开心,他都会非常紧张。所以,她已经极力在压制自己的情绪。
但如今,烛光照在两人身上很温和,她想到这是她的夫君,是她可以依赖和信任的人,心里的防备就松懈了许多。就把自己的恐惧告诉他了。
“可是今日进宫柳贵妃同你说了什么?”纪泓烨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发。他怕是柳贵妃说了一些朝堂上的事,她在担忧自己。
“不是。她说的那些话我都当做耳旁风,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那你为什么害怕?”
纳兰锦绣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暗暗想到:也许有人觉得只有生活不好的时候才会害怕,但没有人知道,其实幸福也是会害怕流年的。
“我有了你,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想这样一直长长久久的下去。可越是这般想,心里就越害怕失去。”纳兰锦绣闭着眼睛,语气莫名有些忧伤。
纪泓烨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责备:“那就是你想多了,咱们是夫妻自然会一直这样,不会分开的。”
“可是……”纳兰锦绣心里想到的是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天不遂人愿。可她不敢说出来,她怕三哥不高兴,也怕自己无端生出伤感。
不知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想?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想法。孙太医来诊脉的时候曾说过,有孕的女子心思会比较旁人敏感很多,需要更多的呵护。
所以,三哥总是处处让着她,即便有的时候她表现的蛮不讲理,他也都是纵容着她的。也许她如今这么不安,只是因为怀了孕,等到孩子生出来就会好了。
她伸手轻轻揽住身边人的脖颈,小声道:“三哥,你明日还要办公,还是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