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我在同你说正经的。”纪泓烨忍不住说道。
纳兰锦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如实回答:“是以前从你书房里拿来的,和那些游记放在一起,我也是偶然间翻出来的。”
纪泓烨左思右想也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本书,而且即便是他有,也绝对不会留下。这本书在大宁是被列为禁书的,他是朝廷二品大员,若是被人发现私藏此类书籍,恐会招祸事上身。
“这书以后不许看了。”纪泓烨从纳兰锦绣手里把书抽走,然后置于烛火上,很快就燃为了灰烬。
纳兰锦绣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她正看到紧要的关口被人夺去了,心里十分不悦:“这书又哪里惹到你了?还是说我惹你了!”
纪泓烨不想过多解释,他觉得他们分开这么长时间,他有很多话想同她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解释上面。所以就没理她的话,径直走到床榻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往里侧一点,我睡外面。”
“我如今身子重,占的空间比较大,这床刚刚好,你不如睡外间的竹榻上面吧。”
纳兰锦绣心里还别扭着,这人不知几时变得这么情绪化了,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她置于何处?
更何况刚刚他还抢了她的书,典型的是一回来就耍横。以前她处处都听他的,如今可不是了,这次是他有错在先,她正好趁这个机会以振妻纲。
纪泓烨见她老神在在的,靠在那压根儿就没有动弹一下的意思。他俯下身子把她抱起来挪到了里侧,又自己动手脱了靴子,直接把她之前靠的那个地方给占上了。
“你这人简直是蛮不讲理!”纳兰锦绣气道。
“我在我的寝房睡,我的旁边是我的夫人,哪有不讲理了?”
“屋子是你的但也是我的,这床榻也有我的一半,凭什么你说把我挪走就挪走。”
“你自己说的一人一半,那你干嘛还要占两个人的地方?”纪泓烨一点不觉得自己此时很幼稚。
纳兰锦绣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在这么无聊的话题上跟他讲道理。明显就讲不过好吗?她气呼呼的躺下,面朝里侧只给他留下一个后背。
纪泓烨无奈的看着她,说道:“你不是还不困吗?刚才还有闲情看书,怎么一转眼就要睡了呢?”
“我是想看书可是被你抢走了,还给我烧了,我看什么啊?”
她态度不好,纪泓烨却一点都不恼,仍是好脾气的说:“那你可以考虑看看你夫君。”
“你有什么好看的。”纳兰锦绣完全被他带乱了节奏。
纪泓烨挑了挑眉头,问道:“我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是再好看的一张脸让你日日看,难道不会腻吗?”
纪泓烨凑近她,眼眸眯了眯,然后动手毫不客气的把她抱了起来,“你这是想要喜新厌旧了?”
“我哪有。”
“你刚刚说那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随你怎么想。”纳兰锦绣一闹脾气就准备再躺下。
纪泓烨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腰肢,因为顾及着她的肚子,所以也不敢扣得太紧了。只是用巧劲儿治住她,让她能乖乖靠在他身侧。
“你刚刚看的那本书是禁书,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到圣上面前参我一本,那是要诛九族的大罪。”纪泓烨平静的叙述。
纳兰锦绣吓了一跳,她把脸离的他远一些,仔细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当然在纪泓烨那一张平静的面皮下,她什么都没发现。但她却知道,三哥不可能用这种事情来骗她。
“既然是禁书,又怎么会出现在你的书房里?”
“我也不知道。”
纳兰锦绣蹙眉,她想好好想一想,这书是什么时候到自己面前来的。奈何想破了脑袋,也记不起是几时发现这书的。
她只记得三哥从余梁回来之前,她曾在他书房专门放杂记的地方取过一些书,也就是现在她看的这些。当时她记得自己拿了一本有关针灸的,还有一本是记载各地趣事的,还有金陵城志。
但她拿回来的时候,林林总总的应该有七八本的样子,剩下的几本书是什么她也记不清了。这还真是个没头的账。但不得不承认,这种禁书出现在三哥的书房里,实在是很诡异了。
她仔细想这书有什么特点,她发现的纸张是她没见过的。因为她第一次用手触及到那本书的时候,就觉得它的纸非常薄,但是又很有韧度。而且透光性很好。当时她还想着等见了三哥,一定要问问这是什么纸。
“你刚刚把那本书拿过去之前,有没有注意它的纸张?”
“看到了。”像纪泓烨这种资深的读书人,对笔墨纸砚都有一种近乎痴迷的喜爱。随便拿一张纸或是一方砚台,一支毛笔,他就能说出这是哪产的,特点又是什么。所以,他只是随便一翻便知道那纸张的来历。
“那是什么纸,产自哪里,你可知道?”
“那是西域一种特制的纸,因为公艺考究,制成过程又很难,所以留传的不多,到金陵的就更少了。我也只是曾在圣上的书房中见过而已。”
“有没有可能是谁带回来的。你当时没有注意到?”
“不可能,这种纸即便是在西域那边也是很稀缺的。造纸所用的木材是生长在悬崖边,一种非常纤细生命力却很顽强的树木,名为从荫。因它体积小,采伐又很困难,所以这纸的数量才会特别少。”
纳兰锦绣怀疑的看着他,少也不代表没有啊。纪家商号遍布天下,什么稀缺的东西得不到?
纪泓烨只好又解释道:“西域的皇室已经明令禁止私下交易,从荫所制纸张都是皇室御用,而且据说也只有西域的王才配用。”
“这纸竟然这么稀奇,又有谁会用它来制成这样的书,一看纸张不就能知道这书的来历了吗?”
纪泓烨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若这纸真的只有圣上才有,但偏偏印了一本这样的禁书放到了他的书房里,难道是圣上在给他启示?可是他这几年来锋芒过盛,这是在让他收敛?
这种想法在他脑海中也就闪现了一瞬就被打消了。他入文渊阁这么久,每日给圣上拟折子,几乎每隔三两天就会面圣,对永隆帝的性情已经摸到了七八分。
如若永隆帝真是觉得自己是对他有威胁的,那一定会极力培养内阁其他人用来制肘,而绝对不会都兜么大一个圈子。他若是不懂呢,或是直接无视了,这不是白做工么!
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把这本书放在他这里目的何在?会不会是浔王或是慧王?
“你刚刚把书焚了,现在就是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也找不出来了。”纳兰锦绣到底是最了解他的人,看见他那副模样就知道,对于这本书他也是一头雾水。
“反正想也想不通,不如就不要想了。”纳兰锦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拉过放在一旁的被子盖上,她有点困顿准备睡了。
纪泓烨还不至于被一本书就搅得内心不安,但到底心里的防备是越来越重了。浔王就不用说了,肯定是想除他而后快。
至于慧王本就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想来他不是真的同他一心,更不想卷入党争,早就已经被他看出来了。
说到底在九公主那场婚约上,慧王和青选侍确实是帮了他不小的一个忙。但自从他假意把自己变成慧王一.党之后,也没少为他办事,就当是还他这个人情了。
如今他们之间也不能说谁还欠谁的,他和慧王心里都清楚,若不是他帮他做的那两件事,以慧王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和浔王平分秋色。
所以这本书,很有可能是慧王为了敲打他放在这儿的。他不仅又想,如今纪府上上下下的人中,会不会真的有慧王的眼线?这些事他都是都交给龙义去办的,看样子,最近这几日要彻底排查一遍了。
读书人的床榻边上都喜欢放一个小壁橱,而壁橱里都会燃着一盏灯,方便看书使用。纳兰锦绣刚刚在看书,所以现在床榻间还是很明亮。
纪泓烨垂首看见她两手抓着被角,呼吸绵长,俨然是已经睡了过去。果然是孩子心性,没心没肺的,说睡着就能睡着。不过他也不愿意让她为自己担忧,如今这般什么都不想,反而更易于她养胎。
他觉得自己还真是挺奇妙的,一向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矛盾。他淡淡的叹息一声,伸手把灯熄了,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却依然是睡不着。
本意是不想吵醒她,但也不知是怎么了,心里就像是伸出了一只手,弄得他痒痒的,非要抱着她睡不可。于是他就放轻了动作,把平躺着睡觉的人轻轻揽到了怀里。
纳兰锦绣本来睡的就浅,他这样一动她就醒了。感受到他动作的轻柔,知道身边的人是谁,他便没睁眼,只在他胸前寻了个更舒适的睡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