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策刚刚的不好意思是真的,想要出来让自己冷静一下也是真的。要找纪泓烨商议事情,其实完全可以明日,可他一想到刚刚纪阁老,是牵着自家妹妹的手走的,两人也许现在还在一块,他心里面就有些突突。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漆黑漆黑的,这样的环境下,似乎总容易发生一些什么事。想到自己刚刚的失控,他就愈发觉得应该好好和纪泓烨深入交谈一下。虽然知道他们两个就快要成婚了,但终究还没礼成呢!
徐锦策这次没有猜错,纪泓烨确实和纳兰锦绣在一起。只不过两人所行之事可没有他那么香艳,而是中规中矩的一起写字。说起来也是有趣,纪老夫人寄了一封家书过来,主要就是询问纪泓烨几时能把锦儿接回去,言语中很是期盼。
纪泓烨见纳兰锦绣看着家书就红了眼眶,知道她是想纪老夫人了,就让她回封家书给祖母。纳兰锦绣自然没什么好推辞的,执笔就写下了洋洋洒洒的几篇。
纪泓烨本来还不想说什么,但是越看她写字越不像话,眉头也就蹙得更深了。先不说她家书写得不够简洁,就是这字也和蜘蛛爬的没什么两样。枉他那么费心思的给她写字帖,到头来写的反倒不如之前了。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现在写字不要太着重于字骨,一定要记得洒脱一些。”
经过之前的交谈,而且考虑到他们即将结为夫妻,纳兰锦绣已经开始转变自己对三哥的态度。由之前的言听计从,到现在的各抒己见,她觉得,她不服气的时候应该争一争,不然她以后在家里肯定会变成没地位的那个。
于是,她就扬起脸颊看着身旁的人,吐字清楚的说:“三哥以前教我写字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写字不够端正,横和竖都没有拉直,连字骨都没有,活像人没了骨头,只余皮肉在那堆着,难看到令人发指!”
纪泓烨蹙眉:“我有这么说过吗?”
“原话我记不大清了,反正大致意思就是这样。”
“好吧!”纪泓烨无奈,指着她的字说:“对习字来说,你以前是基础不好,我让你写了那么多字帖,就是为了正你的字骨。如今骨头是够正了,可你又忘了书法应有的洒逸,你这样就叫矫枉过正。”
纳兰锦绣嘴角撇了两下,不情愿的说:“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纪泓烨现在可是不敢惹她,小姑娘脾气大得很,一个不愿意了,就敢跟他使性子。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心思才把她哄好,在她嫁给他之前,他都要处处让着她、纵容着她。若是以后性情被宠坏了,再慢慢给她改正,反正婚后的日子还很长。纪泓烨这般想着,语气就柔和了许多:“那我教你写?”
“嗯。”
于是纪泓烨就在她身畔坐下,捉了她的手,一笔一画带着她书写。他的字写得极好,这般带着她写出来的字,虽然比以往差了些,但也是十分漂亮的。
但是纳兰锦绣的心思可没在写字上,三哥现在离她很近,近到她的心都有些慌了。尤其是他本身就生得温文尔雅,现下眉目更是温和,她在想,三哥若是一直这般不训人就好了。
“你这眼神能不能收敛一些?痴汉一般。”他无奈。
纳兰锦绣笑嘻嘻的回答:“我是觉得三哥生得真是好看。”
“你是才发现的吗?”
“不是啊,我很早以前就发现了。”
纪泓烨强忍住笑意,状似无意的问:“多久?”
“很久很久了,第一眼见你就觉得好看。”
“看那么久还看不够?”
“看不够。”纳兰锦绣很实诚的回答,然后又觉得程度不够,凑近他,笑眯眯地说:“没有人告诉过你吗?你是属于那种越看越好看的类型,总结起来就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纪泓烨无奈的摇头,有点怀疑这小丫头喜欢自己,就是被这副好看的皮囊给吸引了。不过话说回来,看人的第一眼,大概都是要看皮相的吧!只有觉得这人和眼缘了,才能在深入探讨一下内涵。这时他不仅又扪心自问,自己是否也是被阿锦的这副好看皮囊吸引的?
他低头去看她,见他笑眯眯的模样实在喜人,就把她抱到了膝头,低头啄了啄她的脸颊,然后静静看着她出神。他在脑补阿锦变丑一点的样子,眉毛再浓一些,脸上再长一些小麻子,嘴唇再厚一些……
嗯,他发现自己可能是魔怔了,即便小丫头变成那副丑八怪的模样,他还是喜欢她。想到这里他低声笑了,其实他内心本就是笃定的,他喜欢阿锦,仅仅是因为她就是她,这和皮囊好不好看已经没有关系。
“三哥做甚一直这般看着我?”
“自然是看你好看才看。”
“那好看的人可不可以不用写字了?”
“你就这么讨厌写字?”
“嗯。”纳兰锦绣淡淡的应了一声,有些困了。
纪泓烨低头,看她把脸颊埋在他的肩头上,小声嘟囔:“三哥,我好困。”
纪泓烨本来想把她安顿到床榻上去睡,但是看她马上就一副要睡着的样子,又怕会惊了她的觉,就只好抱了她,轻轻晃着。这时纪小白在门外敲门,说世子有请,纪泓烨淡淡的应了一声,意思就是让他稍等。
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很轻,但纳兰锦绣还是听见了,她在他怀中蹙眉,一副要醒的样子。纪泓烨只好又开始轻轻摇晃她,怎么看都像母亲在哄孩子睡觉,他却丝毫没觉得不妥,他现在认为全天下的事,没有任何一件能赶上,他家阿锦睡觉重要。
直到纳兰锦绣睡沉,他才把她抱到床榻上。先给她脱了绣鞋,又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拆了她头上唯一的珠饰,把一头长发给她放在枕边。这般看着她,他心里就分外安宁,于是他又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出门去。
徐锦策很有耐心的等在院子里,因是驿馆,平时客人很多,院子里有不少石桌和石凳,供人临时歇脚之用。他坐在冰凉的石凳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总觉得人家这时候肯定在屋里浓情蜜意的,自己却在这吹冷风。
若不是为了妹妹考虑,他还真想收拾一下纪泓烨这个登徒子。虽说他贵为朝廷二品大员,又是翩翩公子如玉,两人也是未婚夫妇,可到底还是没礼成,这般泡在人家姑娘的房中,就有偷香窃玉的嫌疑。怎么就不知道要收敛一些的,尤其是在他这个大舅兄面前。
徐锦策此时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完全是一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心态。他根本就没有细想,他爱惜离戈不舍得委屈了她,而纪泓烨更是把纳兰锦绣放在心尖子上,又如何舍得让她受了委屈?
纪泓烨推门出来,坐在他旁边,学着他的样子,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徐锦策不开口,他也不开口,神态十分的安然若素,一点也没有被人抓包的局促。
徐锦策摸索着自己的长剑,把眼睛转向纪泓烨,眯了眯眼眸,冷淡着声音问:“笙儿睡了?”
纪泓烨没想到他大舅兄问的这么直白,他淡淡的点了点头,五指微蜷在石桌上轻轻叩着。不熟悉他的人不知道,他一做出这个动作,就是在思考问题、寻求应对之策。纪泓烨平时能坦然面对任何事,独独是在阿锦这件事上,说到底还是因为初经情事,实在没有经验可谈。
“你们现在总是要避嫌的。”徐锦策凉声凉气。
“嗯。”纪泓烨简单回了个单音节,想着就让他唠叨几句吧,反正除了自己大舅兄这个身份,他也是自己的表兄。
徐锦策可就不这么以为了,认为他表现得这么淡漠,难道是有恃无恐?于是他冷哼了一声,道:“纪阁老一向是整个大宁朝堂的礼仪典范,怎么到了北疆反倒胡闹起来了?”
纪泓烨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总结:欲求不满的怨男!
“那不知世子带回房间的那个……小子……”
最后两个字被纪泓烨刻意拉长,听起来就是有缠绵悱恻,无限故事的样子。徐锦策眼神里的锐利顿时消弭,转而变得有些涣散,似乎不知道落点在哪里。纪泓烨微微挑了挑眉头,又换成了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一向木纳的纪小白这次灵透了一回,他看夜深寒气重,就去泡了一壶热茶过来。于是两个大男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茶,纪泓烨安然若素,徐锦策喝了一杯之后,不大满意:“太淡了,换酒来,大坛的。”
纪小白没动,眼睛看着自家主子,纪泓烨点头,他才跑去找酒。纪小白回来的时候身边还带了个店小二,两人各抱了一个大坛子,想来里面就是酒了。纪泓烨一看眼前的酒坛子和酒碗,头就有些晕,他有个上不得台面的短板,就是酒量不好,他往常不喜欢在酒桌上议事,多半就有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