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锦绣虽然很累,还是撑着去二层楼看了一眼玫瑰。长得真是很好,这样坚持下去的话,就不愁没有得用了。吉祥如意也是极欢喜的,一直叨念着,可以采一些做口脂。女子对于鲜花似乎有特殊的热情,尤其是火红炙热的玫瑰,更容易让她们沉迷。不知不觉间日头就沉了下去。纳兰锦绣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才发现自己就在这间花房里度过了一个下午。
晚饭时分,沈从苁的贴身侍女翠竹过来传饭。纳兰锦绣本来以为今日一定会在揽月阁用晚膳,毕竟,沈从苁只是她名义上的继母,而他们一家人许久未见,今天就一定要有这顿家宴的。
纳兰锦绣先打发了翠竹回去,又问吉祥和如意:“我和哥哥不在的这段时间,府里可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新夫人怀孕的事啊!”
“爹爹回来之后呢?和沈从苁相处的可还愉快?”
“应该是不错的吧!”
“爹爹一直住在苍梧谣么?”
“嗯。”吉祥如意不太清楚主子的意思,苍梧谣本来就是王爷的居所,他宿在那里还有什么不妥的吗?
纳兰锦绣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就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沈从苁到底是怎么说服爹爹的?即便是爹爹同意同她逢场作戏,愿意饶她一命,但是也不至于做戏做到这个程度。
她一直知道沈从苁是个极有心机和手腕的人,却不知她竟如此会笼络人心。爹爹本就是久经沙场之人,性子里有不拘小节的部分。可若不是真心心疼沈从苁,断断也不会为她做到这个份上。
纳兰锦绣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爹爹对沈从苁没有防备之心,而沈从苁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却是谁都不知道。她现在面上看起来对镇北王府是无害的,可就单单她是来自金陵,又是被圣上赐婚的这一条,就足以让镇北王府对她生戒心了。
吉祥如意见主子一直在发呆,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可看的天色已经晚了,再不过苍梧谣那边,就会误了晚膳的时辰。王爷和世子还好说,毕竟都是真心心疼主子的,等一下也无妨,可是新夫人就不好说了。
“郡主,该过去用晚膳了。”吉祥出口提醒。
纳兰锦绣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想得入神了。她由着吉祥和如意把自己拉到楼下,让她们给自己梳妆打扮,心里却是有一种很不安定的感觉。镇北王父子本就是极睿智的人,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虽然不停地安慰自己,可是依然收效甚微。
一直到了苍梧谣,看着院子里灯火通明,晕染着阵阵暖意。确实比父亲一个人住在这个院子的时候,显得有生机多了。也许是上一世的经历,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致使她心思极度敏感,对旁人的防备之心都很重。压下心头的不安,踏入苍梧谣,她觉得她应该多给沈从苁一些信任。
苍梧谣里面是特别热闹的,虽然还是以前的装饰,桌椅板凳都没有挪动一丝一毫,可就是一些花瓶,以及一些小的装饰品,就让屋子里给人的感觉焕然一新。之前的那些东西毕竟年代久远,都已经很陈旧了,看着不如这些新鲜。
纳兰锦绣记得,徐锦笙的亲生母亲是特别喜欢古物的。时间久的东西色泽都会变得暗沉,镇北王又是个粗心的,从不费心装饰屋子,如今倒真是旧貌换新颜了。
纳兰锦绣心里忽然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在属于徐锦笙的记忆里,那个总是温声软语的阿谣,曾是镇北王的心头宝。她的居所,如今却变成了另一番模样,若是阿谣在天有灵,心里大抵也会难过的吧!
“笙儿,你来了,快过来,就等你了。”沈从苁热情的招呼她,还过来拉着她入席,俨然已经是一副主人的模样。
纳兰锦绣笑着坐到她旁边,一张案桌上只坐了四个人,她和沈从苁一面,镇北王和徐锦策一面。她刚坐下,镇北王就夹了鱼眼给她,柔和地道:“鱼眼可以明目,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纳兰锦绣夹起鱼眼,乖乖的吃掉了。她小的时候,阿娘也喜欢把鱼眼给她吃,说是吃了它,眼睛会长得又大又亮。这天下的父母,喜爱子女的方式,总是不尽相同的。
徐锦策也笑了:“我记得她第一次吃鱼眼的时候,吓得哇哇大哭,母亲劝了她很久,她却怎么都不肯吃。”
“是啊,最后还是我哄着她吃的。”镇北王像是想起了很愉快的记忆,笑得异常温和。
“结果吃了第一次以后,就爱上鱼眼了,每次吃鱼一定都要先吃鱼眼。”纳兰锦绣笑着补充。
“是啊!你母亲说的对,吃鱼眼真的可以明目,看你妹妹现在的眼睛生得多明亮。”
沈从苁见他们三个人说的开心,也不加入,只贤惠的给他们添汤。因是家宴,菜品上全之后,就没留人伺候。下人们都在外间守着,传唤的时候才会进来。
“你是有身子的人,多吃一些,不用管我们。”镇北王对沈从苁道。
徐锦策神态很平静,似乎对沈从苁怀孕之事并不感到惊异。纳兰锦绣心里还在嘀咕,不知道哥哥是知道了真相,还是全然都不在乎。不管是哪个原因,他现在的表现都太不正常了。
按理说镇北王府的继夫人有孕了,他这个嫡子就会变成嫡长子,一字之差,意义却是截然不同。以前他是镇北王府唯一的继承人,虽然即便是沈从苁生出男孩,也是不可能和他争的。
但事事都有意外,旁人也不知道沈从苁这孩子不是镇北王的骨血,多少会议论。他即便不介意,但关注一下总是有的,即便是名义上的,那也是他的弟妹。这么淡然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超乎常理。
沈从苁柔和的笑着,明明也没比徐锦笙大多少,看起来却是柔善得体许多,这应该就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纳兰锦绣虽然已经两世为人,又都是出身尊贵的,可她还是没学会如何做一个名门贵女。
“我现在还没显怀,身子一点儿都不重,哪就那么特殊了?看着你们一家人团聚,我心里也是替你们高兴的。我一个人从金陵来到这儿,幸好是遇到了你们,不然多半也是活不成了。”沈从苁脸上挂着笑,这话也说的是情真意切,楚楚可怜的。
纳兰锦绣身为女子,心里都升起一抹怜悯,更遑论是镇北王父子?久经沙场的铁血男儿,能让他们折腰的,除了是万里河山也就只有盛世红颜了。沈从苁担不起盛世二字,但说她楚楚可人还是可以的。
果然,徐锦策碍于身份没说话,镇北王却道:“你既入了王府,同我们也就是一家人了,不必那么见外。”
纳兰锦绣无语,看吧!她就知道这招对镇北王绝对有用。要说最聪明的女子,那一定是会利用自身优点的,身份、容貌、经历、情感……而沈从苁绝对是各中翘楚。
虽然纳兰锦绣也怜惜她的处境,不然不可能帮她。但是这样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她总感觉危机四伏,不可能不戒备。所幸镇北王父子,都极宠爱徐锦笙,纳兰锦绣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怕的。沈从苁再厉害,也算计不到她头上。
她是这般想的,却不知道,属于她的危机很快就会到来。
沈从苁本是外来人,不仅没得到镇北王的心,还因为有了身孕失去做王妃的资格。开局虽然不利,可她到底是摸清了镇北王一家人,对于他们的喜好,她是一清二楚,并且顺利找到了钳制之法。人有的时候太心善也不是一件好事,正是因为这一点,沈从苁才逼得纳兰锦绣无路可退。
那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
穆离给纳兰锦绣在摘星楼搭了一个秋千,她站在那上面,晃荡起来,就能看到很远处的风景。她喜欢的不得了,几乎每天都要当一会儿秋千玩儿。
这一日天气极好,连风都是轻轻柔柔的。吉祥在二层楼里照顾玫瑰,如意是个胆子大的,把秋千推得很高。平时吉祥在身边总念叨着要注意安全,这时候纳兰锦绣也是玩的开心了,仍嫌弃如意推的不够高。
“郡主,奴婢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过一会儿再玩儿吧。”
纳兰锦绣正想从秋千上下来,就被抱入一个宽厚的怀抱里。她一怔,回过神后发现,竟是穆离把她从秋千上扯下来了。他一手穿过她的腋下,一手抄着她的膝弯,把她横抱在胸前。
“穆离,你做什么?快把我放下来。”纳兰锦绣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把秋千荡得太高了,怕她摔下来,才过来阻止的。虽然情有可原,但是他这样抱着她,也实在太过亲密,不和规矩了。
穆离却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抱着她的手臂也是收得愈紧了。纳兰锦绣意识到他的反常,抬头看他,发现他眼睛里泛着血红色,十分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