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锦绣只好诱导着说:“田甜,你太贪玩了,看把自己的衣服都弄脏了。咱们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再去见你爹,好不好?”
“不好!”田甜蹙眉,“我爹一定会又把你赶出来。”
“不会的,我都已经和他说好了,她现在不讨厌我了。”纳兰锦绣这般回复着,想着应该尽快找到田甜的满落哥哥,这样也许会对田甜有帮助。
田甜把她说的话信以为真,高兴的点了点头,动手就要解衣扣。忽的又想起什么,看着纳兰锦绣道:“满落哥哥,你应该回避一下。”
纳兰锦绣看她满身是伤,精神又不正常,怕她自己应付不来,就想留下来帮助她。谁知田甜却是个执拗性子,一副你不动,我也不动的态度。纳兰锦绣只好出门去,也不敢走远,就百无聊赖的坐在台阶上看着良山劈柴。
良山虽然是个瘦弱少年,但干起活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柴被劈得整整齐齐,然后又码在水房门口。纳兰锦绣看他一直在劈柴,把院子里的木头都快劈光了,忍不住问他劈那么多柴要做什么?
良山直起身子,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淡声道:“麻婆婆年纪大了,劈柴吃力,我就都给她劈了。”
纳兰锦绣觉得自己当初真没看错人,这孩子就是心地善良的。她笑着问:“麻婆婆,可是有恩于你?”
良山摇头。
纳兰锦绣又问:“那你帮她干活做什么?”
“她虽没照顾过我,但也没欺负过我。她年纪那么大了,我帮她干这一点活,也是应该的吧。”
纳兰锦绣两手托着下巴,心里对这孩子的好感就愈发多了。起初只是可怜他,如今却是多了几分赞许。他没有什么大的想法,就是单纯的想帮年纪大的麻婆婆分担一些活计。正是这份简单,才反映出他心思质朴,难能可贵。
“你刚才唱的歌也挺好听的,为什么后来就不唱了?”纳兰锦绣忍不住问。
良山瞅了她一眼,问道:“郡主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那首歌叫相相曲,是平城男女表达爱慕才唱的歌。”
“我早就猜出那是首情歌了。”
“不只是情歌,男女如果一起唱了两遍相相曲,就是要定下亲的意思。”
纳兰锦绣恍悟,又问:“是不是平城人都会唱?”
“差不多吧!”
“那你认不认识满落哥哥?”纳兰锦绣这么说完,对上良山奇怪的表情,解释:“我是听田甜说的,我刚才唱歌的时候,她把我当成了她的满落哥哥。”
良山淡淡的噢了一声。
纳兰锦绣一脸黑线,噢是什么意思?现在的孩子话都这么少吗?想要沟通起来竟然这么费劲?她只好又问了一遍。
“也算不得认识,不过我知道他是谁。”
“谁?”
“就是住在半山腰上,靠给人家做棺材为生的杨满落。”
“他和田甜是互相爱慕吗?”
良山摇头,很实诚地说:“不知道,没听说过。”
纳兰锦绣想着这个事情也不急,还要从长计议。这时候田甜已经洗完澡了,她穿着纳兰锦绣的衣服,有些害怕的打开屋门,对着纳兰锦绣说“满落哥哥,我们现在是在哪?”
纳兰锦绣现在还没适应满落哥哥的身份,她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田甜是在和她说话。她先是进屋里取了一些伤药出来,然后又犹豫着说:“我先送你回去吧!”
田甜点头。
纳兰锦绣走到良山跟前,小声道:“你知不知道他的家在哪?快带我们过去。”
良山还有一点柴没砍完,他有一个习惯,就是做事情不喜欢半途而废。纳兰锦绣见他盯着那堆木头发呆,无奈:“先把她送回家去比较要紧。”
良山考虑了一下,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就带着纳兰锦绣去田甜家了。田甜家的院子在村子里应该算是比较好的,墙壁砌得很齐整,院子也足够宽敞。田影龙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烟袋锅子,正坐在门槛上抽烟。院子里的灶台边上,站着一个中年女人,正在忙活着做吃食。
“多放一点油,一会儿姑娘就回来了。”田影龙吸完了烟,在门槛上摔了摔烟袋锅子。
“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那妇人一边烙饼,一边抹眼泪。
“什么死啊活啊的,怎么会死呢?福家的院子里又没有丢尸体出来!”田影龙语气焦躁,看起来脾气不怎么好。
“当初我就说把女儿嫁给杨满落算了,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你这个老头子,非要嫌弃满落那孩子没出息,现在可倒好,我好好的女儿就被福金贵的祸害给抢走了……”
中年妇人说着又哭了起来。田影龙生了气,刚站起来,想要过去教训教训自己的妻子,就像院子门被推开,进来了三个人。走在中间的,不就是他的女儿田甜么?
田影龙也顾不上发脾气了,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田甜的手,老泪纵横。本来在烙饼的妇人,也小跑着过来,把田甜紧紧搂在怀里,哭着道:“我苦命的孩子,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田甜还认识自己的父母,只不过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哭?她一脸不解的看着纳兰锦绣。纳兰锦绣只好跟田氏夫妇大致说了几句话,把田甜的状况告诉他们。田氏夫妇一听,就又哭了起来,好好的一个孩子,变成这种痴痴傻傻的样子,以后可怎么是好?
“田嫂,我给田甜带了一些伤药,你把她领回去,凡是有皮外伤的地方,都给她涂一些。口服的药我也会配好,一会就查人给你送来,你让她按时吃,这身伤很快就会好的。”
田嫂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听人说了,这姑娘出身不一般,是个贵人。不仅治好了村里的瘟疫,还是一副菩萨心肠。如今和人家姑娘面对面,发现这姑娘长得跟画上的仙女似的,她觉得自己是最低级的下等人,竟然不敢抬头看。
田甜却是一把抓住纳兰锦绣的手,长短都不让她离开。田氏夫妇也有些吃惊,巴巴的看着纳兰锦绣,大有想让她留下来多陪陪女儿的意思。纳兰锦绣摇头,她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田家自己的事了。
“姑娘,我知道您是贵人,我家高攀不起。您就看在我女儿如此可怜的份上,留下来陪陪她吧!”田影龙说完话见纳兰锦绣不为所动,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纳兰锦绣赶紧把他扶起来,解释:“不是我不想陪着田姑娘,而是我确实有要事在身。你们若真的想田姑娘好,不如就去找杨满落,我想田姑娘现在最需要的是他。”
田影龙一听到杨满落的名字,脸色就变了。不甘有之,羞恼有之,更多的还是悔意。他心中也暗暗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违拗女儿的心意,做了棒打鸳鸯的事。
如今她女儿被福金贵折磨成这副样子,又在福家关了那么久,怕是名节早就毁了。杨满落虽然是个孤儿,也没有什么傍身钱,全靠给人做棺材为生,但好歹也是个身家清白的孩子,如今怕是不肯要田甜了。即使他能拉下脸上门求人,人家怕也是要避着他们,不肯相见的。
田嫂子一见当家的不动,心急火燎的:“你若是不肯去,那我去!我看满落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会帮我们家的。”田嫂子想的是,即便杨满落嫌弃田甜,不肯娶她,但总归是要念着以前的情分,愿意来帮一把的。
“你去什么去!田甜都被福金贵抢走这么久了,你见他来问过吗?”田影龙道。
“他一个人住在山上,以前惦记田甜,才时不时下来一次。你上次把人赶走,他就再没下过山,想来还不知道田甜出事了。”
“那就更不能去了,让他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吗?”田影龙拉着田甜的手,放柔了声音:“女儿啊,来,跟爹进屋。你娘给你做了油饼,你以前最爱吃的。”
田甜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又看了看纳兰锦绣,一副难以割舍的样子。纳兰锦绣只好安慰道:“你先回去,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田甜笑了:“满落哥哥,那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不会。”
田甜被田氏夫妇拉着,一步三回头的进屋去了。纳兰锦绣站在门口长出一口气,心里却又多了个打算。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是不是应该把杨满落找来?
“杨满落住的地方离村子远不远?”
“远,走路要一个时辰。”良山回答,又问:“郡主是想要把他找来?”
“嗯。”
“那我替你跑一趟吧。”
纳兰锦绣觉得让自己走一个时辰的山路,确实有些为难。她怕是走到一半就走不动了,还不如让良山跑一趟。又怕这孩子说不清楚状况,平白引了误会,就体体统统的嘱咐了一遍。还不忘叮嘱他,若是杨满落嫌弃田甜,那干脆就不要请他下来了,那样只怕会越帮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