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锦绣问了阿祥谁是阿牛哥,阿祥指了指人群中一个黑胖青年,顺便告诉她那青年旁边的女子就是阿牛嫂。距离有点儿远,纳兰锦绣眼睛瞪得滴溜圆,就想看清楚阿牛哥是什么眼神。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直白,阿牛哥感应到了,他竟然转过了头。一个满是红疙瘩,甚至可以说是脓包的脸就映入眼帘,还冲着她很友善的笑了一下。顿时,纳兰锦绣就没有看下去的欲望了。
穆离在一旁看着她,顿时觉得有点好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觉得光滑可鉴,一颗那种小红疙瘩都没有。他也曾因为这副皮相被同伴们调笑过,说他生了副小白脸的模样。其实小白脸到底应该长什么样子,他到现在也是不清楚的,不过,应该就是姑娘们喜欢的那副样子。
在他的印象里,王府里最招姑娘喜欢的人就是世子了。每次他凯旋归来,赤阳城的街道都会被堵得水泄不通,有很多未出阁的姑娘,向他掷香囊手帕一类的,以示好感。
纳兰锦绣看到了穆离的动作,想到他平时是那么木讷的一个性子,没想到也会关注自己的长相。她笑嘻嘻地说:“你不用摸自己的脸,我可以告诉你,你长得很好看。”
穆离闻言,挑了眉头,好整以暇的看她,好像是有些不太相信她说的话。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这副样子,较之平时的冷漠木然,倒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怎么,你还不信我说的话了?”
“信。”
自从他们来到这,开始和这些中了毒的老百性接触,他就不再称呼她郡主了。镇北王府郡主的身份,在北疆是何等耀眼,不能轻易暴露,免得招来祸事。
纳兰锦绣和穆离就这个问题早就讨论过了。他们一致认为,在那口井里下毒,一定不是临时起意,而且应该也不是北燕的探子所为。如果真的是北燕人做的,他们一定会把毒投到多玛河里。多玛河经过很多地方,那样才可以让瘟疫扩大,甚至是不可收场。
既然是有人在这口井里投了毒,那一定就是伺机报复。因为他们已经问过村长,平时饮这口井水的人,一共就只有两户人家。那天整个村子的人都喝了这的水,是因为临时出来聊天,可以说是个偶然。
所以,这桩震惊北疆的瘟疫,也有可能是一桩普通的民案。不过在调配出解药之前,这些话他们是不能说的。虽然已经很确定所有的村民都是中毒,并不是瘟疫,也就没有传染的可能。
虽然这一切的推理都很符合逻辑,但毕竟没有实打实的证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调配出解药,不能让这一村子的人枉死。至于到底是谁投毒,原因又是什么,这些都应该是以后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到现在还没能搞明白,那种烧灼感是什么药物引起的,纳兰锦绣就觉得特别挫败。长路漫漫,她克服的问题还有很多。不过她不怕,因为有穆离在身边。反正就是天大的事,她的侍卫也会帮她顶着的。
有官兵带着一队人进来,那些人年纪看起来都不小了,每人身边还配着个小药童。纳兰锦绣一看,领头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不正是林清扬吗?
她刚想过去打招呼,就见老头子步伐整齐利落的过来,捋了捋他的白胡子,笑着道:“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纳兰锦绣点头,也笑着回复:“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您。”
“哈哈,你这丫头调皮的,我老头子不远千里,舟车劳顿而来,难道就是来看你幸灾乐祸的?”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咱们除了炼药以外,总算能同舟共济一回。”
“这倒是。”
纳兰锦绣在金陵的时候,对林清扬是没什么好感的。因为她觉得这个老头子,医术虽然精湛,医德却不怎么好。为了一颗长生丸,可以说是费尽心机。到最后去医馆替她义诊,还要了她半颗长生丸,一点儿公德心都没有。
可现在在这儿见到他,她却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人生处处充满危机,谁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什么时候,距离金陵城那么远的北疆,还能见到故人,也算是冥冥中的一种缘分了。
“姑娘,你过来,老朽有话要和你说。”
看着林清扬神神秘秘的样子,纳兰锦绣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她觉得为老不尊还是最适合他的。林清扬见她一动不动的,就提高了声音,又唤了她一遍。这次纳兰锦绣没犹豫,乖乖的和他去了没人的地方。穆离自然是要跟着她的,不过也没有跟得太紧,只不远不近的守着。
“瘟疫一事可有眉目了?”
“有一些。”纳兰锦绣停顿了一下,又道:“只是我还有个问题没搞清楚,你来了正好可以帮我。”
“什么问题。”
“可以致使人有烧灼感,并且是非常严重,形同于高热的药物,都有什么?”
林清扬又理了理他的胡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就说你这小姑娘,基础不扎实吧,这不是火灵灵吗?”
“可是火灵灵是无害的,而这个却是可以伤及脾肺,造成咳血的症状。”
林清扬做沉思状:“这就有点棘手了,不过你不要着急,一会找一个病患让老朽看看,说不定会有心得。”
纳兰锦绣点头,看着来的一群老大夫,大概都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有些同情他们的舟车劳顿,笑着道:“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都是上了年纪的,这一路上应该没少吃苦吧?”
林清扬听她这么问侧头哼了一声,那模样有十二分的不甘愿,然后才带着情绪的说:“你以为我想来呀!你说我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这一路上差点把骨架颠散了。”
“是我父亲向金陵求助了吗?”
“王爷在瘟疫发生的时候,就向金陵上了加急的折子。你那位表哥,一听说金陵出了事儿,而你又在疫区,就恨不得给我们太医院的人,每人都扎一双翅膀让我们直接飞过来。”
纳兰锦绣的笑容僵在唇畔,她沉默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他让你们来的?”
“是。本来圣上下的圣旨,太医院也是要派人过来的,可也不用我这个院正亲自出马。你那个好表哥,威逼利诱,让我不得不来。”
纳兰锦绣勉勉强强扯出抹笑,她发现,不管自己做了多少次心理建设,但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消息,她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想他。从她离开金陵的时候,她就想忘掉和他在一起的那些事情,原来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要说他在你身上花费的心思,那可是没得比的。”
“都是些过去的事儿了,林院正就不要用这个取笑我了。”
“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哪里是爱轻易取笑人的?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是不是实话我也不想听!”纳兰锦绣侧过头,一副不愿深谈的样子。
林清扬看了她好一会儿,又想到纪泓烨的眼疾,心里也说不上好受。他无奈的说:“圣上给他和九公主赐婚,本就不是他所愿。他也不是不想争取,而是这其中利益牵扯甚多,朝堂上的那些肮脏事儿,我想你心里多少也是晓得的。”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要怪他呢?”
“我没怪他。”
“你没怪就走的这么决绝?你知不知道听说你来了疫区,怀瑾急得跟什么似的。老头子和他算是忘年交,认识这么久了,从来没见他失态过。你听我说,过会儿回去就给他写封信报平安。”
“我不!”纳兰锦绣拒绝的很干脆,也很决绝。
林清扬一听就着急了,吹胡子瞪眼的:“我老头子念着和你们相处一场,看他想你想得辛苦,苦口婆心的跟你说了这么久,你真的是当成耳边风了?”
“我不当成耳边风又能怎样,难道我要听你的话,去给他写信吗?你知不知道他是要做驸马的,我给他写信被人发现,不管是对他还是对镇北王府,都是一种伤害。”
“你尽管写,我向你保证不会被人发现就是了。”
“我不写!”
林清扬护住它在风中缭乱的胡子,语气凉凉:“果然是最毒妇人心,怀瑾所托非人呐!”
“明明是他被选做了驸马,他还巴不得我回北疆,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才好,怎么反倒成了我的不是?”纳兰锦绣忍了许久的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她倔强的仰着脸颊,下颌挺得笔直,怎么都不肯示弱。
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尴尬,为什么会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哭了呢?其实,她心里是清楚的,因为这件事情压在心头许久,直到现在她才找到发泄口,所以才会忍不住。在她心里,三哥不曾给她一个解释,只一味的躲着她,选择沉默,是她最不能接受的。那种感觉就像是,你万分珍惜的感情,在对方眼里却是不值一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