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雨被杨宇透的歌声吸引住了。
她预料到杨宇透唱歌会很好听,可开口的一瞬间便让她进入了另一种状态,清秀的少年手拿着吉他,散漫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融入了他的声音里。
“你知道。”
“就算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
“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
这首歌的副歌部分很晚才到,但非常地抓耳,辨识度极高,许多人并没有听过完整的歌,但却能哼出副歌部分的调子。配合上暖心的词,有着很强的穿透力。
一曲终了,杨宇透还随意指弹了一会儿吉他,当做是钢琴的弥补。只可惜没有伴奏,记忆中这首歌因为有爵士鼓,钢琴和小提琴交织才有强大的效果,不过毕竟是练习,杨宇透并不想做过多的要求。
他抬起头,望见李芸雨,却看到她一脸呆滞的模样,似乎还没有缓过来。
“喂,喂。”杨宇透右手托着吉他,左手在李芸雨的面前挥舞了两下:“还在吗?掉线了?终于显露出你智力缺乏的真面目了?”
“呃……”李芸雨回过神来,露出惊愕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回话道:“好好听!”
“我知道,觉得好听的人有很多,不差你这一个。”杨宇透耸了耸肩,调整了一下姿势:“你现在来试一遍,我也好判断你的音感。”
“可是我……刚刚听得太入迷了。”李芸雨摸了摸耳朵,红红的,因为感到羞怯。杨宇透因为她能力不足专门为她唱了一遍,可她却听得入神以至于没有专心一意,现在脑子里只有杨宇透唱的那几句副歌歌词。
杨宇透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着实错误。
“那好,我再唱一遍,你现在仔细听好。”杨宇透也没有去批评她,他现在的目的是教会李芸雨,与其浪费时间说教不如再教一次。
于是杨宇透又唱了一遍。李芸雨在心里感叹他真是个才华横溢的人。
“现在可以了吗?”杨宇透唱完,问道。
李芸雨皱着眉头,认真回想着杨宇透刚刚的唱法,音调和呼吸。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试试吧。”
“行。”杨宇透也不废话,拿起吉他弹了起来,给她伴奏。
“这是一首……”
“等等,进快了。”杨宇透很无奈,看来李芸雨的音感并不很好。而且她刚刚是根据杨宇透的唱法来的,听着有点奇怪,浪费了她出色的音色。
“抱歉!”李芸雨脸又红了,她感觉自己好失败啊,怎么老是做不好:“我,我继续练习。”
于是李芸雨就这样磕磕绊绊地练习着,每当她出现错误的时候,杨宇透都会打断提醒,并示范一遍,没有多余的话,批评和鼓励都没有,认真得不像是平时的那个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人。
“不是,这里你看好我腹部的起伏。”
“这里咬字快一点,不要拖,尾音也不要太长。”
“你注意看我的喉咙,仔细看好。”
“你知道头腔共鸣吗?这里需要更多的技巧。不会?好,我教你。”
李芸雨只觉得压力倍增,杨宇透现在就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教学机器,只懂得教,一遍教不会就两遍,甚至更多,直到教会,马上又开始新的一句的学习。
“你知道……呃……”李芸雨唱着,突然破音了,她想重新发声,却发现嗓子已经哑了。持续长时间用嗓会让嗓子承担不住。
杨宇透并未料到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呆滞了片刻,情绪忽然低落下去。刚刚那段时间,他好像回到了父母指导他的时候,用着伴随着自己整个童年的教学方式教导着李芸雨的歌唱。
他忽然发现他心里一直没能摆脱父母留下来的东西,不论是好是坏。
“抱歉,是我太急躁了。”杨宇透将吉他放在了一边,清秀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今天就到这里,离下午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你去吃饭吧。”
“没事的,我…”李芸雨觉得这不是杨宇透的问题,他只是完成他的指导工作而已,李芸雨自己没有能力适应,怎么能怪在他的身上。
“不,这样下去你嗓子会受不了,现在继续并不明智。”杨宇透摇头,起身准备离开:“晚上回家之后我会录一个demo给你,顺便还有伴奏,你多听听。”
“好…”李芸雨选择听话。她缓步离开了音乐室。
杨宇透还站在原地愣神了一会儿,这才出门。但他并未走向艺术楼大门的方向,而是走到了一个没人的钢琴室门口,站了片刻,打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莫名的情绪总会导致莫名的行为,杨宇透之后的日子里回忆起这个举动,总会有种复杂的感情,许多事情都源自于一个钢琴室,以及他两次忘我的演奏。
杨宇透的脑中浮现出另一个世界的演奏曲,他自从那次弹奏被韩蓝兰发现之后,便没有碰过钢琴了。除了不想惹麻烦的原因,也有他自己本身对钢琴的阴影,母亲想要把自己在音乐路上没有完成的成就强加给他,整个白天都让他练习。
父亲则是由于本身对绘画艺术的强烈热爱使他每天的睡眠时间仅有五个小时,因为不知是谁对他的父亲说孩子本身就拥有极高的绘画天赋,只是在以后成长的过程中渐渐遗失了。
父母两人因为杨宇透什么时间该练习绘画还是音乐的事吵了许多次架,却没有一次是因为杨宇透这个儿童本身。
杨宇透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抬起双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下了第一个音符,而后便没有停下。
琴键清脆的声响跳脱出来,杨宇透脑中闪过了许多记忆,压抑与痛苦,希望与愉悦,温暖与悲伤,仿佛画面一般从钢琴上渐渐流出,伴随着杨宇透手指速度的加快,它们像是受到引力一般彼此靠近,而后慢慢地融合在一起。
他短短的人生经历了许多常人不曾感受到的无力和胆怯,杨宇透一直以来都选择逃避的方式,似乎这样,回忆就不会积压在他的心里,让他难过得想要一了百了。
可自己的过去是逃避不了的,越是想要远离,就越是在意,会在未来的经历中留下更多的遗憾。
杨宇透弹出了最后几个音,然后笑了,比哭还难看。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逃避不了过往,可他也没有准备好该如何去面对。
琴房外,两道人影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