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郅突然离椅跪倒,大声说:“幽王,草民有话要讲!”
玄昼起身上前相扶:“铁翁,你已上年纪,不妨安坐说话。”铁郅在幽族清名极盛,玄昼对他极为相敬,因此有此安排。
铁郅却不起身:“草民也是戴罪之身,听候幽王处置。但是非曲直,却要分说清楚。禺强杀死两人,实属有罪,但若非王子闯祸,又纵仆打死两名孩童,禺强也断不会杀人。此事实是王子有错在先,禺强犯罪在后!今日幽王、鹏羽大人和浑祸大人都在,草民若有一句虚言,便请幽王从重处罚,我绝无怨言。”
他说话之时,旁边的鹏羽一直向他连使眼色,示意他收口。但铁郅生性刚直,即算是在幽王面前,也毫不畏惧。
幽族一众高层早已闻知此事,见铁郅当面向幽王状告王子,无不面面相觑。辅尹蓬良见幽王脸色大为尴尬,连忙出声说:“铁翁,你先起来,好好坐着说话,不用着急。”
“正是!铁翁你先安坐!”玄昼顺势扶起铁郅,按到椅上。
铁郅却仍然站起,向玄昼说:“幽王,近二十年来,你治族有方,合族百姓无不感恩,王子年幼顽劣,若不好好管束,实非我族之福。再说此事若不能公正处置,如何让委羽百姓心服?”
此话一出,幽族一众高层无不相形变色。鹏羽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来,喝斥说:“铁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幽王!此事幽王自有处置,你别再说话!”
玄昼却是向鹏羽摆一摆手:“铁翁没有说错,此事若不能公正处置,委羽支乃至全族百姓自然难以心服。”
“幽王,委羽支那边属下已妥善安抚,此事也并未传开,幽王已处罚王子,实已算是公正。”鹏羽连忙说。
玄昼又摆了摆手,在殿中来回踱步,突然之间转向铁郅,说:“铁翁,此事本王的确有教子不严之过,本王自行面壁七日,并将此事昭告合族,您老看如何?”
“不可不可!”“幽王三思!”幽族一众高层官员立刻纷纷出声劝谏,此事无疑将大损幽王的威信,自然绝不可行!
铁郅也不由一怔,没想到幽王竟然这等光明磊落,不仅不掩饰其事,反而责罚自身,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就连泰原都不禁大是佩服,幽王为人处世果然极为正气,即使是他这个外族中人都不能不为之心折。
辅尹蓬良开口说:“铁翁,王子虽然有错,但终究不过是件小事,你一定要纠缠到底,让幽王威信受损,搅动我族发展的根基么?”他身为首辅,这番话已算说的极重。
“这……”铁郅不由有些踌躇。虽然依他的性子,幽王的确也有错,但要将此事昭告天下,大损幽王威严,未免有些因小失大了。
禺强挨到铁郅身前,摇着他的双手:“爷爷,你不要再说了,这事也不能全怪幽王,他也不想的。”之前幽王决定面壁思过,又欲将此事昭告天下,他年纪虽小,也隐隐知道此事绝对不妥,对幽王的偏见更是大为改观,因此出言规劝。
众人纷纷点头,均想这小孩倒识大体。
泰原尤其欣慰,开口说:“是啊,铁翁,此事全程在下都已目睹,客观言之,鹏羽大人之前的处置已极为妥善,如今幽王又将王子禁足,相信王子也会改过,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泰原是唯一的外人,他能够如此说,幽族一众高层自然欣喜无比。蓬良和鹏羽都向他投来极为感激的目光。
铁郅点了点头,向玄昼说:“幽王,你处置公正,我极为佩服,你也不必自罚。但不知你会如何处置禺强?”
一众高层官员见他终于松口,全都放下心来。均想此人实在是刚直犯上,不愧是名副其实的“铁疯子”,若非幽王大度容忍,恐怕他这把老骨头已然交代在这里了。
玄昼仍是面有惭色:“多谢铁翁。为本族大局计,此事就不昭告合族了,但本王面壁思过之罚却要执行。另外,禺强杀死两名侍卫,理应从重责罚。”
说着看了泰原一眼,“但禺强是基于义愤,其情可悯,再加上年纪幼小,就只罚他教改半年吧。”
铁郅不由面露喜色,他熟悉幽族族法,禺强这般年纪的少年杀人,至少需教改三年,幽王如此处置已算是极轻的了,连忙带着禺强跪倒拜谢。
禺强跟着谢过,心想:“幽王罚王子半年,也只罚我半年,那也公平的紧。”
玄昼接着说:“铁翁,你聚众闹事,触犯族法,又曾为官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众人都不由看向铁郅,面露微笑,均想:“你居然敢向幽王问罪,现在看幽王怎么罚你!”
铁郅却是嘿嘿一笑,说:“幽王,你尽管从重处罚,我老头子绝不抱怨。”
哪知玄昼却说:“按族法理应判你十年牢狱,但本王念你年老体衰,又曾为官清廉,颇有政绩,本王就判你在家服刑,十年之后,你一定要活着向本王销刑。”
众人见幽王竟开起了玩笑,都不由哈哈大笑。泰原也不禁露出笑容,幽王如此处置,实属器量宏大、不计前嫌,何况铁郅已年近八十,幽王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再活十年呢。
铁郅却说:“这怎么可以?幽王判我十年,我自应入狱服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牢里!”
众人不禁骇然失笑,此人当真是榆木脑袋,老而弥残。
幽王微微一笑,挥手说:“传本王命令,幽族各地大小牢狱,不得收留铁翁。铁翁,你还是回家服刑吧,你要是把自家房屋改成牢狱,那本王就管不着了。”
众人哈哈大笑,均想铁郅顽固无比,真行此事也说不定大有可能。
玄昼看向浑祸,脸色突然一本,厉声说:“委羽支领,你可知罪?”
浑祸正跟着众人发笑,见幽王突然看向自己,神色严厉,顿时一股急汗冲上脑门,连忙跪倒在地:“下官知罪,请幽王责罚!”浑身颤抖不已,显然心中极为害怕。